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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总督府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各处的文官武将,甚至是这宣府里有头有脸的致仕老大人也一并等在门口。
一辆轿子停住,等在门口的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当前一位守将殷勤掀起轿帘,把里面一位耄耋老先生扶出来:“许老先生,您老人家可来了,您可得替我们拿个主意才好。”
这位许老先生在广东巡抚的任上致仕,出身晋商巨富之家,是“老西儿”的灵魂人物,历来宣大总督接了朝廷的任命,第一件事便是去他的府邸拜会,他已经是快八十岁的高龄了,身体却还健朗,耳不聋背不驼,笑呵呵道:“你们急什么?该急的人哪儿轮得到你们?”
那守将叹气:“老先生,您沉得住气,可我们不行。”
许老先生横他一眼:“你也是山西人,难道不知这宣大的总督比六月的天变得更快,从前的李总督、武元帅去职,朝廷可有动你们分毫?这宣府是边关重镇,没了你们靠谁来守呢?”
众人听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当下放心下来。这些世袭的武职,世世代代地经营,彼此交错攀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朝廷要用他们,却也奈何不得他们。
才说了几句话,便见总督杨勒疾步从里面出来,互相寒暄了几句,便见钦差仪仗从前面缓缓而来,旗锣开道,打头便是两块儿黑底红字的虎头牌——‘肃静’、‘回避’,其后写着数块儿牌子写着陆赜历任官阶,后面依次是杏黄伞、对瓜、朝天蹬。
杨勒见这个架势,心下一沉,他并没有穿官服,当下只得撩开袍子跪下:“下官宣大总督见过钦差大人。”
他一跪,后面便呼啦啦跪了一片,蔚为壮观。
秦舒叫陆赜安排站在轿子旁,此刻掀开轿帘,见他一脸春风含笑出来:“杨大人,何用如此多礼?”
他这个态度,实在的温和,杨勒心道,大抵是这位年纪轻,习惯这般煊赫排场,并不是下马威之意,当下笑盈盈地迎了陆赜进?去。
花厅里瓜果?飘香,鼓乐飘飘,杨勒请了陆赜上座,自己陪坐在一旁,对面戏楼正轻轻浅浅念着唱词,他拍拍手?,对陆赜道:“素来听闻陆大人喜好昆曲,我?们宣府虽是边镇,却也有一二可入耳之人。倘若大人喜欢,这两个小戏子就送与大人。差途辛苦,案牍劳形,可略微解乏才是。”
陆赜笑而不语,杨勒见状挥挥手,那边两个十五、六岁的清秀佳人金莲翩翩,低垂臻首,浅浅屈膝:“奴家见过大人!”
秦舒立在陆赜身后,立刻闻见一股浓浓的栀子花香味儿,便听陆赜道:“杨大人,这样的贵的礼,我?可不敢收。喜欢听昆曲的不是我,是我夫人。”
这杨勒久居边关,哪里知道刚刚从江南回京的陆赜有没有成亲呢,当下笑笑,也只当陆赜洁身自好,这种关头不肯授人以柄,他举着酒杯站起来:“上差驾临宣府,我?等蓬荜生辉。这杯酒,下官略表敬意,以洗上差之鞍马劳顿之苦。”
杨勒站了起来,其余各人自然也都举杯,偏偏陆赜手?上扇子一搭,按下杨勒的手?腕:“杨大人,还是先谈完公事再喝酒不迟。”
杨勒望了望那御史林阖怡,他见机道:“陆大人,不过区区商户小事?,倘若大人要查,自调了卷宗来,何足挂怀?大人难得来一次宣府,此地虽不比帝都风物之盛,却也别有一番北地风光。”
陆赜笑笑,手?上的扇子闲闲搭在桌上:“我?说的不是大通票号丢失两百万两白银的事?。”
他这话?一出,杨勒、林阖怡都心里一惊,便听陆赜道:“左都御史陆赜,奉旨问宣大总督杨勒话?。”
杨勒速速跪下,口称:“臣杨勒恭请圣安。”
陆赜回了一句“圣躬安”,伸出手来,秦舒立刻把此前他交给自己的一份儿折子奉上:“杨勒,陆赜代朕问话,你务必如实答来。”
杨勒跪在那里,有些失态,心里乱得跟一团乱麻一样,嘴巴里却还不由自主地说着大话空话:“老臣一字一句皆是实言,不敢欺瞒陛下半句。”
陆赜扫视一周,见在座宣府文武皆是低头瞧着桌面,眼观鼻鼻观心,他这才问:“你当初说边患严重,朕便一年拨给你三百万两银子,连宫里失火重修宫殿的银子也挪给你。现在你如实告诉朕,边患到底严重不严重?”杨勒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回陛下的话?,老臣不敢隐瞒。鞑子精于骑射,历年来多次劫掠地方,这是实情不假。但臣自就任以来,一日不敢忘陛下的重托,整顿兵马,严阵以待,鞑子并不敢轻易来犯。臣就任宣大总督六年来,鞑子劫掠地方,屈指可数,臣此前之奏折一一备述,无?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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