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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惊愕后,梵音倒是意识到小团子是想帮自己解围,就顺势点了点头。
玄鳞大抵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撩上一个孩子都有了的有夫之妇,神情呆滞,一脸风中凌乱的模样。
梵音没搭理他,带着小团子往楼上走去。
到了房间,梵音才在小团子脸上轻轻掐了一把,笑道:“小机灵鬼。”
小团子还是把唇抿得紧紧的,并不说话。
因为梵音掐他脸要俯身,一头青丝便垂了下来,发丝轻轻抚过小团子手背,带起一股细微的酥酥痒意,仿佛是一片羽毛在心上拂过。
小团子眸色暗了暗。
再看自己这短胳膊短腿时,突然就生出一股恼意。
该死的轮回咒!
该死的青君!
正在上清雪镜喝茶的青衣男子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手上端着的一碗香茗就这么溅了他满身。
坐在对面的烛阴心情极好的弯了弯嘴角:“上清雪镜寒凉,莫冻着青君神躯了。”
“不碍事不碍事,可能是哪个美人又想本君了吧。”青君把泼了大半茶水出去的茶盏放回矮几上,手上捏了个诀,衣袍上刚被沾上的茶渍就全没了,又变回了那一派衣袂翩翩,谦谦君子的模样。
青君的长相,第一眼看去,只能用风流来形容。
他那双眼,总是含情脉脉的,配上眼角那颗黑色的小泪痣,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比起烛阴,青君身形似乎更单薄些,好似凡间那些苦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烛阴嗤了一声:“都有美人想你了,你还不回去?”
青君懒洋洋靠在椅子的扶手处,听见烛阴的话,只道:“帝尊命我前来赔罪,我若是这么快离开,传到她耳朵里,能有我好果子吃?”
烛阴瞥他一眼:“你曾经跟容白的交情也不错,老是为难他养的那只小狐狸作甚?”
青君闻言只是苦笑:“我如今在神界任职,帝尊有令,我能如何?”
烛阴十分鄙视的看他一眼:“怕一个女人?”
青君叹道:“得看那是不是一般的女人,五帝联手都被她揍趴下了,你想试试?”
烛阴别过脸:“本尊才懒得过问这些六界的是是非非。”
神界那位的很多法术都是容白亲手教的,想起容白那家伙强大到变态的程度,烛阴赶紧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君盯着他道:“其实帝尊只是想拿回山海图,毕竟那是容白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了。”
烛阴嗤了一声:“山海图又不在我这里,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
青君颇为遗憾的道:“哎呀,套话失败了。”
烛阴颇有几分嘚瑟的剥了一颗葡萄送进自己嘴里,但提起容白心中到底有几分慨叹:“你说万年前若是没有那场天崩,容白现在是不是已经跟君九幽成亲了?”
青君没有接话,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不怪狐狸不信那场天崩是意外,有时候连我都不信,怎么就那么巧,在他和君九幽大婚那日天崩了呢?”
青君眸色微敛:“辞镜怀疑是帝尊设计杀了容白,你也这么怀疑?”
烛阴翻了个白眼,把剥下来的葡萄皮扔给金乌吃:“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尊怀疑君九幽了?本尊甚至同情她,喜欢谁不好,怎么就看上容白那么个榆木疙瘩。”
他旁边小几上一盘葡萄快吃完了,一个云鬓青衣的美人又端了一盘上来。
美人腰肢如拂柳般纤软,一双剪水眸澄澈无比,好似霜林中跑出的一头白鹿,叫人叹服于她的美,却生不起任何旖.旎的心思来。
青君瞧着美人身上的服饰也不像是下人穿的,手肘支着头看了半晌,才愣愣道:“烛阴你个万年老处男竟然也找到伴儿了。”
烛阴险些没被自己刚吞进去的葡萄噎死。
他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
青君一脸愁容打断他:“这群老家伙里,就剩我一个还是孤家寡人了……”
他摸了摸自己脸:“你说,是不是现在的美人们都不喜欢痴情书生了?”
烛阴本来想解释一两句的,但是因为青君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吞回去了。
青君一个人孤家寡人多好啊。
想当年,他本来在神女中也是颇受欢迎的,结果传出他连一个狐裘都买不起的谣言后,神女们嫌他穷,就不搭理他了。
那时候青君左拥右抱嘲笑他什么来着,说他只能打一辈子老光棍。
于是烛阴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拍了拍青君的肩膀:“毕竟不是远古时期了,可能再过个万八千年,神女仙娥们又喜欢你这一款了。”
青君半耷拉着眼皮看向女魃,他半倚在长椅上,浑身懒洋洋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这是你从哪儿拐回来的美人?”
女魃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一向不怎么搭理,不过她也知道烛阴不喜欢搭理她,把葡萄端过去后,就乖乖退到一边站着。
青君见了,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
烛阴还没想好怎么答话。
正巧佛子从外边走来,他身披印着耀金梵文的白色袈裟,身后是雪镜皓白缥缈的天幕,本就白皙的肤色在下仿佛笼着一层圣洁的白光。
“阿弥陀佛,三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上清雪镜的奇观,叫贫僧开了眼界。”佛子向烛阴行了个佛礼,他生得俊美,眉眼间尽是慈悲,恍若一朵开在浊世的净世佛莲。
当着佛子的面,烛阴跟青君自然没再讨论美人什么的,青君先前的问题,就这么揭了过去。
被人夸了自家房子漂亮,烛阴还是意思意思客气回去:“佛子过誉了。”
佛子道:“听闻烛阴古神避世上清雪镜万年,心性过人,贫僧想同古神参心禅。”
烛阴一听佛理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把话头往青君身上引:“青桑游历红尘万载,感悟到的禅法比我可透彻多了,佛子不如向青君请教?”
青君的封号是北冥青君,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性称呼他为青君,但他本名唤青桑。
不过如今的六界,知道他本名的人少之又少。
佛子没看出来烛阴是想甩包袱,道:“青君在凡尘剃度那些年,已同我参了不少禅法。”
青君在佛子说出他剃度时,脸色就有些微妙,想打断他,但已来不及了。
“青君当过和尚?”烛阴脸上憋笑憋得辛苦,他揶揄看向青君:“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出家了呢?”
已经让烛阴知晓那段糗事,青君倒是不慌了,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招惹的美人太多,风流债还不清,只得去佛祖面前悔过。”
竟是一副感慨颇多的语气。
烛阴还是头一回见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程度,竟把逃去佛门避难说成是去悔过。
不过好在佛子心性单纯,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还深以为然青君是从此皈依佛门了,如今再还俗只不过是俗世还有太多牵扯。
他十分有慈悲心的道:“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不知令嫒可还好?”
令嫒?
青君有女儿?
烛阴一脸惊悚:“你都有女儿了?”
青君满脸黑线:“捡的。”
烛阴:“再捡个给我看看?”
青君:“……”
佛子适时开口:“那孩子同佛门有缘。”
青君扶额半晌才道:“毕竟是个凡间女婴,我把她养到十四岁,便让她自己入世去了。既跟佛门有缘,机缘到了,兴许会遇见吧。”
青君这番话说得漫不经心,眼眸半垂下时,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诡谲的波光。
梵音叫了沐浴的水,虽说现在修仙,随便施个避尘觉就能把浑身上下都清理一遍,但有条件泡澡,梵音还是会选择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只有一间房,她若在房里沐浴,小团子就得避出去。
小团子倒是十分识趣,见一名粗使婆子扛着大浴桶进屋,便退了出去。
神界不比凡间,虽然这里依然有城池有买卖,但每个人都会法术。
天地间互通的是灵气,凡人靠吸收灵力修炼,神仙也一样。
只不过他们那些胎神或是经历九天雷劫飞升的神,灵体早已被淬炼成了神体,吸收进去的灵力会在他们体内转化为更加精纯的神力。
没有神体却能生活在神界的这些人,法力虽然低微,但他们因为灵魂上被标注了神界的印记,所以不会因为承受不住神界浓郁的灵气爆体而亡。
梵音先前去上清雪镜,现在来神界,身体都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因为先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也没来得及问辞镜或是烛阴,只猜测许是跟自己结下的血契有关。
想起辞镜,梵音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试着通过血契去联系辞镜,出乎意料的,识海里倒是很快响起了辞镜的声音。
“怎么了?”嗓音依然是清冷的,仿佛是秋日清晨里凝下的一层薄霜。不知为何,梵音竟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对方这再平静不过、仿佛一直在她身边的语气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迟迟没有出声,晃着小短腿坐在客栈木栏处看风景的小团子眉头拧了拧,回头往房门处看去。
房间里是安全的,只有梵音一人的气息。
他如今虽然只有自己幼年时期的法力,但还不至于屋子里闯进了人他察觉不到。
在识海里是用神识交流,他的魂魄依然是正常体态的,所以梵音没有察觉到不对。
辞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在识海中道:“遇到麻烦了?”
他再开口,梵音倒是很快回答了:“没,挺顺利的。上清雪镜如何了?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听见后半句明显关心的话,小团子嘴角不太明显的勾了勾,悬在栏杆外的两条小短腿都晃悠得欢快了些。
“本座没在上清雪镜,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怕梵音问他现在何处,他又补充了句:“本座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他一说私事,梵音就没再询问了。
她就意思意思关心下自己的命运共同体而已,怕辞镜忙完不好寻自己,她道:“我和你曾了不知多少辈的孙子如今在黄帝城。”
辞镜:“……”
曾了不知多少辈的孙子?
他面无表情开口:“本座知道了。”
断开血契中的那股神识联系后,辞镜双臂枕着头睡在了长廊的栅栏上。
天光正好,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因为是仰躺着的,斗篷宽大的兜帽掉下去了一些,露出他一只覆着火红绒毛的耳朵。
狐狸听觉灵敏,房间里传出的沐浴水声传入他耳朵里格外清晰,那声音像是一只小虫子,顺着他耳蜗一路钻进了他心里,痒酥酥的。
以至于他那只露在帽檐外的耳朵,时不时的又抖动一下。
他以前其实见过梵音沐浴,不过那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可看的,无非就是身形比他单薄些,前后比他有肉些。
做过那个旖.旎的梦后,那些曾经无意识看到过的画面,就老是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诸如此刻,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水声,他几乎能想象出来梵音是做什么。
狐狸觉得有点难堪,他是容白古神带大的,并非深山老林里那些不知教化的野狐狸。容白古神性子看似温和,但对他管教很严格。
昔年在上清雪镜要遵守的那些清规戒律,他到现在都还能倒背如流。
狐狸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抓了抓自己那只绯红的耳朵,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试图把脸埋起来,但忘了这是躺在栏杆上,一个重心不稳险些从栏杆上掉下去。
好在他手疾眼快抓住了栏杆上的横木,看着是短手短脚的一个小团子,身板倒是格外灵活,他手上用力一撑就又坐回了栏杆上。
玄关处走来二人。
一人是客栈的伙计,一人紫袍玉带,正是玄鳞。
辞镜赶紧用隐身术掩住了自己。
“神君,那位姑娘就住这间客房。方才还叫了水,现在应该是在里边沐浴。”店小二笑得谄媚。
玄鳞嘴角高高勾起,扔给店小二一荷包仙晶,店小二这才眉开眼笑的离去了。
玄鳞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伸手去敲门。
辞镜面无表情布下一个隔音结界在房门处。
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梵音慌不择忙从浴桶里披衣出来给他开门的场景。
一张脸已经够惊为天人了,身形却还堪称尤物,比起他玩过的那些妖姬魔女也分毫不差。
光是想想开门时梵音颈上可能还沾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他呼吸就已经不稳。
六界内不缺美人,能称之为绝色的却没几个,玄鳞阅女无数,梵音这等好颜色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美人不再是完璧,他心中稍有些芥蒂。六界皆知,玄鳞神君虽浪荡,可收入怀中的女子,不管是妖媚入骨的妖姬,还是性子颇野的魔女,都必须得是干净的。
他对自己的容貌身份有信心,觉得只要他做够了面子功夫,让梵音有台阶下,梵音做他的宠姬是肯定的事。
届时若是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知晓他看上一个带着孩子的美人,铁定得被好生嘲笑一番,说他捡破鞋。
不过美人有那等绝色之姿,这破鞋他收了也未尝不可。
玄鳞敲了半天的门,一通乱想已经把自己一身邪火勾起来了。但里边一直没人吱声,他只当梵音是想矫情一番,怕就这么给他开门了被人说道。
便站在门外大声道:“姑娘,先前是我不对。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哪怕姑娘带着一个孩子,但只要姑娘愿意,我玄灵仙府的大门随时为姑娘敞开。”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来我玄灵仙府,我必保你吃穿不愁。”
“姑娘,你只看了我一眼,可我整颗心都在那一眼里空了……”
“你心还是实的。”稚嫩却带着无限冷意的嗓音从玄鳞身后传来。
玄鳞正准备回头,只觉得膝盖窝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就往前一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他感觉有一团阴影笼罩了自己,抬起头来只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认出这是梵音带在身边的孩子,玄鳞有些尴尬的爬起来。怕这小孩在这里一会儿坏他事,他半蹲在辞镜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他一早买好的糖果。
“这些松子糖都是你的,拿去吃吧。”
辞镜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
他哄道:“很好吃的,你以前没吃过吧?等你娘跟我去玄灵仙府,以后你天天都能吃各种好吃的糖果,里面还有成百上千的仆人供你使唤。”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不用唤本君父君。”
一个宠姬带着的拖油瓶还没资格成为他们黄帝一脉的子嗣。
辞镜暗红色的眸子里戾气翻涌:“滚。”
玄鳞眉毛一抖,这小孩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哄啊。
他觉得梵音连二十仙晶都拿不出来,这孩子跟着梵音一定吃过不少苦,梵音又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肯定有不少宵小之辈想打梵音的主意。
这孩子对他这么凶,眼神恶狠狠的仿佛要吃人一样,玄鳞自动脑补成是他护母。
“等你去玄灵仙府看过便知晓了。”玄鳞笃定道。
天后疼他,玄灵仙府是整个皇帝城除了帝宫最华丽的府宅。
若是在平时,他兴许还有几分耐性,但今天他已经起了一身的邪火,只想快些把辞镜打发走。
懒得再费口舌,他干脆给辞镜施了咒,随后命令道:“离开这里。”
他不觉得一个小孩能破开他这咒,抬手准备推开房门。
玄鳞是风月场的老手了,什么性子的女子他都见过,对付那些明明心中愿意,面上却又得端着牌坊的贞洁烈女,就得手段强硬些。
合了她们的意,让她们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是被迫的。
他身居高位,只要他勾勾手指,自有一堆神女仙娥上赶着扑进他怀中。“贞洁烈女”他还真许久没碰过了,偶尔换换口味他觉着也挺不错。
玄鳞手碰到房门的那一刹,
辞镜嘴角挑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那笑容太过森冷,出现在一个小孩的面孔上,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猩红色的雾气从他脚下升起,浓郁得像是血。
玄鳞惊骇发现周围已经不是那家客栈,而是在一片举目皆是血雾的结界之中。
那粉雕玉琢的孩童,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红光,待红光散去时,出现在玄鳞眼前的骇然是一尊银发血眸的杀神。
妖皇杀上九天夺取山海图的事,哪怕玄鳞只是个浪荡子,却也有所耳闻。此刻瞧见那标志性的银发红衣,他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妖……妖……”他试图说出那个称谓,却因为太过恐惧而说话都说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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