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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杀白鹿那会儿,我就说那白鹿怎么老是望着泠月姥姥哭呢……”“不对啊,白鹿死后,明明还有人在一线桥那边看到过泠月的!”
面对太多的质疑声,梵音把冀州的事和盘托出后,村民们一个个也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毕竟村长在他们心中是极有威望的。
泠月的尸体被送回了她姥姥身边,她姥姥看着泠月,哭得几度昏阙。
村子里心善的妇人陪着泠月姥姥,商量着怎么把泠月葬了。
梵音去了白鹿埋骨之地,因为之前村长说白鹿之骨会庇佑村子,所以村民们把白鹿的坟墓修得及其气派。
先前天狼误杀村长,白鹿之骨不安,导致碑文裂开。
眼下也有人在修缮墓碑。
几个匠人见梵音来这里,对她颇为恭敬:“神女怎来这边了?”
梵音不喜欢她们称呼自己为神,眉心蹙了蹙,道:“我不是神,叫我梵音就好。”
她看着修缮了一半的墓碑,道:“白鹿之骨施加了禁制被迫困于此地,但她残魂已散,此后神骨也庇佑不得你们了。”
白鹿之骨于村民们没用了,但天狼一直想带发妻归家,让天狼给白鹿移墓,兴许也是极好的。
一个老匠人摆摆手:“村子里的人是吃了白鹿神兽的肉才活下来的,从前也是白鹿神兽一直庇佑着冀州,白鹿神兽于村子有恩,咱们能做的,也就是修个碑,让后人前来年年祭拜,供奉白鹿神兽一些香火罢了。”
梵音想说白鹿魂都散了,这些香火她也根本得不到。
但是话还没出口,她就感应到了什么,往后看去。
之前昏死过去的天狼,带着满身的血痂站在不远处的荒地里。
伏倒的遍地枯草看起来有些凄凉。
挂在梵音腰间的青龙赶紧缩了缩脖子,僵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块玉石吊坠。
现在它也变小了,还比天狼小那么多,肯定打不过天狼,估计两口就能被天狼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但梵音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它的想想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反而朝着天狼走过去了。
狼的嗅觉素来敏锐,很快就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了梵音腰间。
青龙果断装死。
梵音问天狼:“你是前来带走白鹿尸骨的?”
天狼露出一抹苦笑:“我倒是想。”
可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了,他现在倒是很平静,不复之前那般仇恨,只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梵音正想说话,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天狼身上的一股魂息波动。
她回头看了一眼白鹿的墓碑,因为知晓了是白鹿愿意舍身救他们,今日前来祭拜白鹿的村民更多了些。
天狼显然也感应到了一股魂息,他吐出魂珠,发现整颗珠子都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
梵音道:“你妻子的散开的魂被你用魂珠锁住了,有人供奉她香火,有助于她养魂,终有一日,她散开的魂能重新养好的。”
天狼发出一声稚嫩的狼嚎,太过欢喜之下,眼中滚落泪珠。
魂珠靠近白鹿兽骨,跟原身的感应变强,魂息异动才会这般明显。
它撤去附在魂珠上的法力,魂珠立马飞向了白鹿的墓碑,融入坟包之中。
本就阴着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前来祭拜白鹿的村民相继离去。
天狼这才走到白鹿坟墓前,用头抵着冰冷的墓碑,温情得像是在触碰发妻的前额,眼角不知是沾了雨水,还是又涌出了泪。
“我们,终有一日会重逢的。”
他的身躯,从脚部开始,慢慢石化。
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头石狼。
“这是……”梵音不知天狼身上发生了什么。
青龙却是见过不少市面的,解释道:“天狼杀了太多神族,吸食了他们的血肉灵力,自然也是需要受天罚的。他自化石躯,受千万年风吹雨打之苦,残魂再去受轮回之苦。不过他魂魄受损,前十世只能为飞禽走兽,还都得死于非命。十世后方可投胎为人,但必定是短寿之人,还得尝尽人生八苦……等白鹿神魂重聚之日,他差不多也受完了这天罚,修复神魂,方可跟白鹿一同转世。”
梵音看着与白鹿墓碑相伴的那头石狼,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她找了一棵合欢树种子,种在了白鹿坟墓旁边,用灵力催动种子发芽生根,不消片刻,就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浓密的树荫挡住了墓碑和石狼,也算是为它们遮风避雨。
来的时候梵音没有带伞,离开时雨下得更大了些,她没有施避水诀,雨水很快浸湿了衣衫。
青龙倒是不怕水,不过他还从未见过在雨中不施避水诀的神,不由得道:“神……尊上,您衣服湿了。”
“嗯。”梵音只淡淡应了一声。
青龙努力扬起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见梵音眼中滑落水痕,跟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叫人辨不出是雨痕还是泪珠。
青龙没敢多问,但是它发现梵音时常会看向天际——那是妖神跟青君离开的方向。
九重天宫。
“帝尊,臣已带回了妖狐。”青君一改平日里的懒散,向着珠帘后的人禀报,半垂下的眼底藏了太多情绪。
珠帘外打碎了一只玉碗,药汁溅在寒玉石铺就的地砖上,很快就凝结成冰。
六界皆知,上清雪镜的上清宫乃寒玉石建造而成,冰寒至极。
在容白古神死后,这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女帝,却把自己的居所也建成了另一个上清宫。
她是在缅怀谁,不言而喻。
青君嘴角微翘,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闪着暗芒。
跪在下方奉药的宫人额前冷汗连连,半点不敢吱声。
珠帘后只传出一道冰冷的女声:“先关入天牢。”
“是。”青君嘴角扬起的弧度深了些,他蹲下捡起摔碎在地上的玉碗碎片,因为手上力道太大,捡起碎片时手指被划出了深深的血痕,开口时又变回了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帝尊,您不好生调理自己的身体,怕是撑不到容白回来……”
“本帝的身体,本帝自己清楚。”君九幽的嗓音像玄冰割裂空气:“前些日子冀州雷劫异动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魔族二公子跟妖狐交手闹出的动静罢了。”青君眸光闪了一下。
“三千年了……还是没找到她的下落吗?”珠帘后冰冷的女声多了些怅然。
“总会找到的。”青君道。
“不是找到,而是要杀掉。本帝当初就不该顾虑那般多,只将她封印起来,本帝应该在她诞生之时就杀了她的……”许是说这一句时语气太重,君九幽咳嗽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几乎是要把胆汁都给咳出来。
“你是还嫌自己当年因为此事受的天罚不够多吗?”青君压抑着薄怒喝了一句。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吩咐一旁的宫人:“快去再煎一碗药来!”
宫人赶紧叩头跪安。
她是垂着头一步步跪着退出寝殿的,这是帝尊寝殿的规矩。
在退出殿门时,她听见帝尊说:只要他能回来,我受些天罚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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