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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通州府前往京城,中间的路程有足足十几天。
柳安安给自己找了个消磨时间的方式,搬来一箱金银珠宝,把手伸进金银珠宝里,冰冰凉的金玉触感很好,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冰爽,声音碰撞还好听。
褚余盯了三天。小姑娘天天贴着洗干净的金银玉石,像极了一个落入米缸的鼠儿,那模样,别说已经是十五岁及笄的少女,便是三五岁的小女孩儿,都不好意思做。
他直接把人提溜到自己的马车。
杨府给褚余准备的马车,是四匹高头骏马拉车的奢华马车。足六尺宽,七尺长。不但有卧榻,有小几,还有冰盆。
柳安安上了暴君的马车,心中惴惴。她又怎么了吗。
马车里,褚余从暗抽里取出一本书,扔给她。
“念。”
柳安安接过书,看了名目,微微一怔。
却是一本幼童孩提之时,启蒙的《千字文》。
马车外是燥热的蝉鸣,路旁流淌湍湍的溪水,柳安安乖乖坐在侧垫,翻开这本崭新还有着墨味的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柳安安念着书,一字一字咬音清晰,只她南方长大,略有些软糯的口音,语调显得柔婉了些。
她一边念着,一边小心用余光打量暴君。
他真奇怪。
居然让她来给念《千字文》。
男人单手撑着额头,起初还用指节随着柳安安的节奏语调,在小几上敲音相符。没过多久,他眼渐渐合上。
《千字文》从小启蒙之时就学,柳安安小时背了多年,即使不拿书,也能背的顺畅。
她捏着书,但是眼角余光一直悄悄在盯着男人。
嘴里还压低了一点声音,小声背着:“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念着念着,柳安安的声音只剩下一点儿气音。
他好像睡着了。
男人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缓。
甚至就连他周身的气场,也跟着安静下来。
那个总是让人看一眼都觉着呼吸不过来,煞气紧随的男人,闭上眼之后,居然又是一种让人看一眼都觉着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柳安安捂住脸颊。
她想,暴君如果单凭这张脸来取胜的话,他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国主。
可惜上天有公平之德,给了他这张脸,又给了他暴戾可怖的性格。
《千字文》这种充满童真稚气的文章,简直和他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听《千字文》。
难道说《千字文》还能唤醒暴君体内的童趣吗?只这么一想,柳安安就忍不住好奇,在很多很多年前,小时候的暴君,是什么样的?也是这么阴沉沉,不苟言笑,性情捉摸不透的高深吗?
好像有点有趣。
正恍然出神,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继续。”
褚余没有睁开眼,只淡淡吩咐。
还没睡着!柳安安后知后觉,暴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她身边彻底睡着。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柳安安乖乖继续背书。
少女绵软柔糯的声音,念着最无垢的词。
果然,她的声音能让他缓解两分头疼。
褚余保持着抓着她手腕的动作不动,闭着眼享受片刻的宁静。
柳安安就在褚余的马车上,蹭着冰盆,背了十天的《千字文》。
走时是初夏,等道路越来越宽,两侧从荒山野岭变成整齐的田舍,来往行人车马越来越多,入了盛夏之时,京城,到了。
一列六七辆马车驶入京城城门,车外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布兜挂着小玩意儿的行脚贩来来回回,绕着一看就是富足人家的马车兜售。
“太太娘子们,京城里的头花,和地方上的不一样,太太娘子们买来戴上就是京城人了。”
“冰糕哦,豆子冰糕有人要吗!”
柳安安掀开一点点马车帘,丫鬟眼疾手快给她扣上帷帽。她只能掀开一点点眼前的垂纱,隐隐约约看着车马的外面。
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南北各处人,在偌大的京城城门喧嚣着。
好热闹。
人真多。
柳安安趴在马车看了一路。
京城的一切和她所见过的不同。无论是楼阁瓦舍,还是四架并行可过的宽大道路,又或者来往商贩敲锣打鼓,无一不是在诉说着京城的繁华。
马车一路摇晃,柳安安觉着,可能过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柳安安刚要掀开车帘,外面的马夫按住。
“姑娘还请稍安勿躁。”
不让她下去?
柳安安茫然许久,外面的马夫似乎动了动,和人换了个位置,然后马车再次转动。
又是过了一刻钟,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个白白胖胖的攥发妇人扶着柳安安下马车,不等她问话,立刻又扶她上了肩舆。
柳安安全程不敢抬头,绞着手指闷不吭声,任由那四个白胖妇人抬着她走。
两刻钟后。
柳安安被送入了一处暗无光的偏殿。
她头戴帷帽,规规矩矩坐在棕垫上,帷帽的下沿,还能看见换了几个靛蓝裙女子分别站在几处。
这,这是已经进宫了……
她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柳安安心中十分不踏实。没有见到暴君,她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毫无安全感。
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冷漠,让她有点小小的害怕。
空荡荡的偏殿,是久无人居的阴暗,空气里甚至都还有些霉味,让人呼吸都不敢放开。
柳安安坐得腿都麻了。那几个严肃的女子纹丝不动,甚至连丫鬟都没敢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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