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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居蟹》故事的时间跨度长达五年。到目前为止,拍摄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演到如今这个地步,表演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释放。

林澄邈开始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怕黑怕吵。即便厚着脸皮每晚到沈辰房间蹭床,睡眠质量还是差到开了灯也只能短暂地睡一小会儿的地步。

说夸张点,哪怕房间里多了一只蚊子,他都能敏感地发现它的存在。星期三已经丧失了上床睡觉的资格。

白天还得坚持拍戏。一离开镜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精神恍惚,走路都打晃,好几次杨璐曲诚没拉住,直接撞到电线杆或者别的什么竖直的东西上面,搞得剧组所有人神经紧绷。

朱茂林也提议过他休息,可在完成重要场景前他担心丢了状态。

他开始飞速的消瘦。虽然方舟最后的样貌描述的确是“瘦得可怕”,但拍摄安排不见得跟着时间线走。所以导演只能强烈要求他维持现在的体重。

林澄邈知道除了拍摄需要外,朱茂林应该是担心他的精神身体同时垮掉。

他不得不像完成任务一样去吃东西。比方规定自己每顿必须吃两碗干饭,每天肉类摄取不得少于250克,还要适当补充蔬菜和水果。

张阿姨心疼他,特意做了酸汤鸭血跟炒猪肝给他“补补血气”,可他只吃了第一口就吐得干净。方舟吃不了动物内脏跟血块,他也吃不下曾经的最爱。

很快……整部剧的重头戏——“拾荒孤儿案”的拍摄提上了日程。这场戏是剧情的分水岭,也是现实中覃毅露出马脚被抓捕的关键。

朱茂林找来的是初接触表演,并无多少经验的孩子。一个四岁,一个六岁。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格外青涩,也格外洁净,没有任何模式化的呈现。

他只稍微点播了一下走位跟台词。因为镜头主要集中在林澄邈身上,小演员们只需要完成前序的对话就可以了,表演前他还一个劲儿地给林澄邈减压,“澄邈,你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超出了所有人期望的水准。你也别把自己逼这么紧。”

老实说,林澄邈为方舟这个角色钻到这种地步,他挺感动的。原来对非科班演员的偏见也随着合作的加深,日渐消散。

“我知道了,谢谢朱导。”

道理他懂,只是不逼一逼,谁知道能到哪个程度——

“小朋友,你们爸妈呢?”他穿着白大褂,兜里却放着把沾满鲜血的手术刀,仿佛一个随时等待收割的死神,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寻觅下一个受害者。

稍大一点的男孩背着竹篾筐,里面叮叮当当是刚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啤酒饮料瓶。他将妹妹藏到身后,略有些警觉地望着眼前的这位笑容和煦的陌生人。

“关你什么事?!”虽然听着凶,但怎么看都像身量不足,外强中干的幼犬。

方舟笑了,“随便问问。看你的年纪也该上小学了吧?”

“要你管!滚滚滚,别挡我们捡东西。”男孩张开双手,狠狠推了他一下,整洁的白大褂上登时多了两个手掌印。细看之下,左边手掌的拇指缺失了一半。

此刻的方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退后,再退后,甚至有些激赏地看着固守地盘的男孩,带着微笑离开。

谁又能料到垃圾场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墙角根儿竟然坐着个喝得天旋地转的中年男人。他边灌了二锅头,边喃喃道:“医生?这里怎么会有医生?”

没过多久,方舟又来了。男孩依然警惕性很高,不让妹妹靠近这位奇怪的陌生人。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也是如此。

本来这样的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女孩却险些被意外炸开的玻璃瓶伤了眼睛,如果方舟的动作再慢一点的话。

“谢谢你。可是我们并没有什么能感谢你的东西。我全部的财产只有五块钱。”男孩梗着脖子艰难地道谢。

“不用谢。”

“大哥哥,我听别人说,穿白大褂的人都是白衣天使,你也是吗?”

“大概……不是吧。”他依然记得每一滴鲜血从他指尖滴落时黏腻的触感是那般的惹人兴奋。

“吃糖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包装精美的糖果。当着孩子们的面拆开一颗,放进嘴里,“放心……没毒。”

女孩看了哥哥一眼,犹豫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抓起一颗,“谢谢大哥哥。”一点也不贪心。

于是这种奇妙的缘分持续到了仲夏时节,方舟已经成了垃圾场的熟客。在这对孤苦无依,相依为命的兄妹眼中,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场俨然是一方世外桃源。

可他们又哪里会想到这世上会又如此耐心的猎人,和玩弄猎物的猫儿呢?

接下来就是血腥的追逐与杀戮的戏码。

在男孩向他倾吐悲惨身世与命运多舛时,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逐渐幻成了恶鬼。他在说完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后,骤然将手术刀戳进男孩的大腿里,弥撒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经。

“让我帮你们的忙。”他朝惊慌失措的兄妹俩伸出手,“没关系的。不会很疼。”

为了效果,林澄邈跟小演员都作了逼真的血妆,衣服上也用颜料喷洒,漫开朵朵血花。

小演员们明显被彼此的鲜血淋漓吓坏了,满脸惶恐地站在镜头前。

“我,我有点害怕。”

“这是血……所以我们会死吗?”

工作人员忙不迭解释这是拍戏,都是假的。可对于大半不小的孩子们而言,“假的”这样的形容依然能引发他们的浮想联翩。

林澄邈矮身,平视他们的眼睛,含着笑意说道:“我们只是在做游戏。这些不是血,而是很甜的糖,不信你们试试?”

女孩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口,“真是甜的……就是甜得有点恶心。”说完,她吐吐舌头,露出被染红的舌尖。

一来二去,小演员们恢复了状态,这场戏才能继续——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啊,他终于断气了。她也终于断气了。

究竟哪一处是致命伤呢?他仔细端详着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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