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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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寒州的出现出乎叶苏念的预料。

男人实在是太显眼了,他在笔挺的西服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还戴着黑色绅士帽，整个人的气场犹如前来视察地盘的老大。

如果让其他同学看见,肯定又会编排一些有的没的。

叶苏念赶紧加快脚步,在穆寒州进大厅之前将人推走。

两人来到酒店侧边的小花园,叶苏念这才松了一口气,“哥你怎么来了？”

穆寒州低下头注视叶苏念。

“不想让我来？”他声音低低的说。

平日里他从不是这样敏感的人,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苏念要去见另一个哥哥,穆寒州此时此刻几乎整个人都绷着，叶苏念的一点小动作都会在他眼里放大。

比如叶苏念着急地把他推走的举动，难道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她的哥哥？

穆寒州的脸阴沉得要命,如果外人看到肯定会吓死。可叶苏念却在穆寒州英俊冷漠的面庞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和秦骜之前委屈又生闷气时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如此高大英俊的霸总忽然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让叶苏念哭笑不得。

“我不是不希望你来,只是有点吃惊而已。”叶苏念无奈地解释道，“你不是在国外吗？”

穆寒州的喉结微动，发出哼声。

“我送你去。”他说。

穆寒州回答冷淡，实际上是因为他再多说一点，醋意和嫉妒就快蔓延出来了。

叶苏念知道就算她拒绝的话,穆寒州也会同意——只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他得生气难过死了。

于是,叶苏念坐上了穆寒州的林肯,两人前往酒店附近的另一家大酒店。

上了车,叶苏念察觉穆寒州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黑，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种情?况下让两人见面……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应,应该不会吧……？

轿车行驶拐上主路，这里是帝城比较华贵繁华的一条街，全都是两千一晚起住宿的豪华大酒店，林肯来到了其中一家大酒店门前停下。

进门时，穆寒州便冷哼一声。

叶苏念不知道为什么?，可穆寒州查过傅秦川，知道这家酒店归他所有，第一次见面就约定在自己的地盘里，这个傅秦川也不过如此。

穆寒州一边随着叶苏念坐电梯上楼，一边心中不断地编排傅秦川。

二人来到十六楼的一个包厢里，叶苏念推开门，便看到傅秦川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上等她，他私下换上了一身常服，只不过傅秦川穿什么?都非常有翩翩公子的俊雅感觉。

傅秦川看向叶苏念，狭长的眸子刚刚有点笑意，下一秒，他对上叶苏念身后穆寒州阴沉的脸，顿时，傅秦川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在两人目光的夹击当中，叶苏念有点无措，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叫上秦骜分担这股压力。

“我知道念念另有家人，可没想到是阁下这样不请自来的无礼之辈。”傅秦川淡淡地说。

穆寒州冷然道，“作?为兄长，妹妹见陌生人，自然要陪同。”

“陌生人？”傅秦川轻轻地笑了起来，“今天开始就不是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如浴春风，声音也磁性动听，偏偏说话内容像是一个毒蛇在死死作响。

傅秦川没说让穆寒州进来，穆寒州却已经走进包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圆桌上方交接，噼里啪啦作响。

叶苏念脚步迟疑地走进来关上门，顿时，穆寒州和傅秦川都看向她。

此时此刻犹如《狐狸精》的那首歌，两个兄长各坐一边，用目光等待叶苏念的选择——你到底要选择站在那一边。

叶苏念选择中间。

她很有求生欲地坐在了正中间，不偏不倚，对半分。

此刻，两人已经对局起来。

“我想知道，你第一次重逢念念的时候，也有人不知廉耻的捣乱吗？”傅秦川冷冷地说。

“我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我为了与念念相认而奔波繁忙的时候，你又在哪？”穆寒州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念念会那么容易知道你是谁吗？”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疯狂相互争锋。服务员中间进来了一趟，看到这个场面又被吓走了。

叶苏念一直都没找到时间插话缓解局面，直到两人之间越来越针锋相对，气氛紧张到好像一出这个房间，他们就立刻彼此暗杀的时候，她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们能不能好好相处？”她说。

叶苏念说话之后，穆寒州和傅秦川都撇过头，两人看起来都很生气而不情?愿。

前一秒还是两个boss相互对峙，后一秒就变成两个男孩怄气的既视感。

“跟你这种一身铜臭气的商人没什么?好说的。”傅秦川冷冷说。

“我也没必要和你说什么?。”穆寒州冷笑道，“你好好在清大当你的教授，我陪念念在枫城上学。”

“行啊，等她大学来清大念书，我再好好照顾她。”傅秦川皮笑肉不笑。

“你做梦，念念是娱乐圈小说的主角，她大学当然要去当演员。”穆寒州立刻说。

“谁说过规定好的路就必须要走？念念学习这么?好，当戏子才是作践她。”

“你这话可别说的太早，以后她发现自己爱演戏的话，我看你怎么找补回来。”

傅秦川一时间没说话，很明显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这让男人俊美的面庞顿时阴冷起来，见状，穆寒州哼笑一声。

看着两人那股无人干涩便能吵一天一夜的架势，叶苏念只好无奈地开口，“能不能不要吵架？”

穆寒州和傅秦川这样的人，也就只有妹妹能管得住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傅秦川冷声开口道，“穆先生就准备在这里坐一辈子？”

有些话不用全部说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穆寒州知道傅秦川在嘲他，他面色阴沉地磨了磨牙。

他确实没有资格阻碍叶苏念和其他人见面，可是……不甘心！

穆寒州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也属于别人，可他也想过，多一个家人念念也就能更安全，可傅秦川如此讨厌，让他没办法不生气。

最终，穆寒州对上叶苏念担忧无措的目光，这才微微恢复了理智。

他不能被傅秦川比下去，更不能让念念觉得他是个如此善妒不好接触的人。

“……那你们聊。”穆寒州沉声说，“我在车里等你。”

他转身离开包间。

叶苏念从未遇到这么?纠结的时刻，穆寒州离开时看起来心情?低落，可房间里的傅秦川似乎也情?绪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先该安慰哪一个才好了。

回去的路上可以安慰穆寒州，叶苏念抬起头，看向傅秦川，小心地说，“你还好吗？”

傅秦川本来垂着睫毛沉思，挡住了他危险而冰冷的神情?。听到叶苏念的关心，傅秦川抬眼，那丝冰冷已经消失不见，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嗯，我还好。”他说。

傅秦川和穆寒州一样心中愤怒，可他面上一向都是不动声色的。

他想，哪怕让念念分辨出两个哥哥哪个更好，他也要压着怒火，让穆寒州的喜怒无常看起来更加明显。

傅秦川不知道的是，叶苏念可能是和反派们呆得时间太长潜意识里已经了解他们，再加上从小人在屋檐下长大，她对于其他人的情?绪特别敏感。

她知道两个哥哥都很生气，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聊聊过去的细节。”叶苏念说，“或许我知道的更详细之后，比较容易触发记忆。”

“我正巧也想了解你。”傅秦川温和而大方地说，“那我先来。”

和穆寒州的经历有相同点，傅秦川也是在走入反派道路前的最后阶段因为叶苏念而停下了脚步。

他生活在一本民国小说的故事世界里，在本书里，傅秦川天生天才，却出身贫寒。

那个世界里贫富差距太大，富人夜夜笙歌，穷人却活得艰难，读书并不是所有人的权利。

傅秦川聪明又有野心，长得又一表人才，他十四五多岁便以做杂事进入当时城里最有名?望的富人家族王家里，并且迅速抓住机遇被赏识，陪家族的少爷一起读书。

他学得极快，很快便将不满足于课堂陪学，又偷偷读完了王家书房里的书。傅秦川天生淡漠，却很会伪装，王老爷出门办事做生意时便愿意带着他，傅秦川迅速学习着他所了解的一切，表面却装得听话而单纯。

王老爷将十六岁的傅秦川提拔为下人管事的，从那开始，王家其他成年的下人们就会阴阳怪气，偶尔还会故意找事为难他，可不论他们怎么做，傅秦川都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到，从不与人对峙。

实际上的傅秦川从来都看不起这些人，包括王老爷和那些看似有钱有权的新贵们。没有人知道，他们所有的虚伪圆滑和愚蠢，都在傅秦川的眼里看得一清二楚，无处遁形。

傅秦川的黑化并没有理由，他天生便是反派，十四岁刚进入王家时，傅秦川野心的蓝图便是先从吞并王家开始，一步步走到极端。

至于王家人会怎么样，他并不在意。

傅秦川很有耐性，他就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在绞死跌入陷阱的猎物之前，他宽容地允许这些人的无礼与放肆。

有一天，王氏的管家捡来了一个女童。

傅秦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挑了挑眉。王氏是商户大家不是慈善家，城里有许多孤儿穷人，人命和蚂蚁一样不值钱，管家能把小孩捡过来，说明她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等到见面的时候，傅秦川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捡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叶苏念，她当时十岁左右，虽然比较瘦小，也没有到长开的年纪，可是已经精致漂亮，小巧的鼻子嘴巴，大大的眼睛，灵气极了。

傅秦川刚开始并不在意她，他天性冷血，共情能力差，连自己家人都不放在心中，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童。

她长得可爱又乖巧，王老板的正房夫人看上了她，让叶苏念去做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和几年前傅秦川所在的陪读位置很像。

傅秦川第一次注意到叶苏念是在一个月以后，他巡视时捉到叶苏念躲在书房里看书。

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缩在墙边，捧着书看的时候似乎哪里不解，清秀的眉尖皱着，严肃得像是个小大人。

不知是因为那个单薄的身影太像是过去的自己，傅秦川最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离开了书房。

而后有一天，叶苏念陪着王小姐读书，可竟然很快就能够指点她了。

傅秦川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叶苏念这个名字，因为聪明而第一次在他的心中短暂的划过，却立刻让傅秦川嗤之以鼻。

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隐藏锋芒，还是愚蠢。

果然，几天后王夫人从姨太太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女儿不如丫鬟聪明的事情?被姨太太们抓住嘲弄，恼羞成怒的王夫人将叶苏念赶出门外。

当晚下着微凉的春雨，已经升职跟着管家的傅秦川刚从王家的商铺回来。

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挺拔如松，他衣着青灰色的长褂，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黑色油布雨伞的伞柄，鼻梁上架着单边金丝眼镜，已经有了丝大人的沉稳。

此时不过一年时间，王家的下人们见到他，已经尊称一声小傅先生了。

来到王家气派的大门前，傅秦川狭长的眼眸看到在大门对面商铺墙壁角落的女孩，她蜷缩在墙边，借着路灯看着手中的绘本，整个人都有点瑟瑟发抖。

傅秦川收回目光，冷漠地走进大门。

他没有管她，可她没有就此消失。

当晚，叶苏念又被王家召回，因为王老爷其实对漂亮还聪明、单纯又没有背景的叶苏念很满意，他想让她做自己二儿子的童养媳，以后当个偏房。

尽管如此，念念的身份地位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比之前更次。因为之前的事情?，本来就过得不太如意的王夫人盯上了叶苏念，经常故意找麻烦指使她做事之后骂她。

说来也奇怪，这个年代正常的底层孩子应该是唯唯诺诺的，可叶苏念却不是这样。

傅秦川因为表面上没有架子，和下人们都相处得很好，所以经常能听到关于王家和其他家族的一些秘密与细节。

比如叶苏念，下人们都聊着说这个小丫头贼胆包天，王夫人的大丫鬟春秀找她麻烦，骂她是伺候人的命读书有什么?用，结果就被叶苏念振振有词大段大段的话怼回去。

她读白话文就怼白话，看文言文就怼文言文，十一岁的小丫头将大她一轮有余的春秀反驳得哑口无言，气得春秀要拿东西打她，叶苏念又跑得快。

下人们都说，叶苏念不像是个被丢弃的孤儿，更像是被开明教育过的富家小姐，这些人当然不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穆寒州是如何用这五年潜移默化培养的叶苏念，丰富了她的精神世界与信心。

傅秦川听得多了，不知不觉开始下意识关注这个过于不同的孩子。

有一天他又看到叶苏念偷了书房里的一本书，窝在后院角落里偷偷看着，那是个英文译本，而且是翻译得很不好的一版，小女孩一边看一边皱眉毛，很明显没看懂。

下午傅秦川去商铺查账，回来时路过书铺，他莫名想起清晨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买了一本书。

叶苏念总是很晚时从后门偷偷跑出来在外面路灯下看书，结果这次她刚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就察觉外面站了一个人，他的阴影笼罩着她。

她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比她大六岁的傅秦川比她高好多，她还没到他的胸口。

叶苏念抬着眼睛眨巴着看着他，背在后面的手悄悄地合上门。

“小傅先生。”她乖巧地唤道，表情无辜又单纯。

傅秦川精致俊美的眉眼在路灯下显得淡漠而深邃。

他伸出手，将书递给?她。不待女孩吃惊自己被人抓到，傅秦川已经淡淡地开口，“那版错误太多，这本更好。”

叶苏念不敢相信地接过来翻看，她抬起头，她的眉眼柔和地弯起来，仿佛承载着万千星辰与世界上所有最纯粹美好的事情?。

傅秦川那颗冰冷的心一震，他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板起脸。

“这是最后一次。”他冷声说，“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可能会因为偷东西而被人打死。”

他侧身走进后门，女孩的目光被大门切断。

傅秦川恐惧自己那一刹那的失神，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现异常。

于是在那一夜后，他恢复了往日面上的温和，内里的淡漠。

按照傅秦川的计划，他会在一年内慢慢做空王家，可万万没想到，当傅秦川算计王家时，王老爷也在算计他。

王氏粮庄为了省钱进了一批劣质大米，掺杂在普通大米里售卖，结果导致整个城数千人生病腹泻，几十人死亡。

城里的驻扎军/阀长官刘大头的三房因为回娘家吃饭也中了招，刘大头早就想动这群商人，他立刻一路查到王氏，带着兵围了王家，要王老爷要不然偿命，要不然给个说法。

王老爷心知刘大头要的是钱，如今是花钱消灾，只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他冥思苦想，忽然想起傅秦川。尽管这个年轻人年少有为他用起来很是顺手，可相比于自己的钱，王老爷更愿意将傅秦川推出去当替罪羊，这样再少赔一点，刘大头也不能说什么?。

于是王老爷将傅秦川推了出去，将一切罪过都按在他的头上。

傅秦川聪明过人，但也导致他的高傲让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藐视的这些人利用——他脑子和野心比王家上下任何一个人更强，可傅秦川无权无势，也让他的天才无用武之地。

小说里，傅秦川受了不少苦，他差点被刘大头杀了，最终他用自己的口才说服刘大头，成为刘大头的幕僚，转过来利用军/阀毁了王家，让王家上下生灵涂炭。

本来的道路中，从这一刻开始，傅秦川便走向末路，他第一次被王家利用后极快地成长起来，而后再也无人能敌，他用自己的脑子和口才不断挑拨离间最终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论是帮助他的人还是利用他的人，最终都死在傅秦川前进的脚下。

小说里，傅秦川就这样成为最大的幕后boss，让男女主人公濒临险境无数次，最终男主角靠着光环一枪崩了他。

而在小说的基础上的现实世界里，傅秦川也确实被王家人抓住，关在地窖里。

傅秦川本来该在黑暗的地窖中呆三天，而无数可怕危险的报复手段也就是这时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酝酿，最终一个个在王家人的身上还原。

结果第一天晚上地窖的门就被打开了，月光洒落黑暗的地窖中，被绑在柱子上的傅秦川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脑袋冒了出来。

“叶苏念？”傅秦川皱起眉毛，“你怎么在这里？”

月光中，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她说，“我来还你书呀。”

她爬下梯子，傅秦川怔怔地注视着她，他不敢相信地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系统叔叔帮我的。”叶苏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