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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来了,忙道:“那二人是什么来历?如今可还在府里么?”
平儿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心下有些诧异,不过一时也没有多想,道:“谁知道呢,也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和尚牛鼻子,一个跛足一个癞头,腌臜的很,行事又疯疯癫癫,说了好些不经之谈,横竖没人理他,这会子已经被老爷打出去了。”说罢将始末缘由道来。
原来方才贾政正与林如海在书房说话,便听小厮禀告说门口来了一僧一道,要见府中主人,贾政因前些时日马道婆之事,对僧道尼姑之流已大为不喜,闻言便只说不见,吩咐人施舍些银米打发了。
然而那僧道二人执意不肯离去,言道此来不为化缘,只道欲见此间主人一面,贾政听闻那二人竟不为钱财所动,心下也有些纳罕,又见他二人执意不肯离去,行径古怪,思虑再三还是命人请了进来。
不料僧道二人一见林如海便大惊失色,脱口道林如海已是个死人了,怎么竟还在人间?林如海涵养再好,听了这话也不免生恼,贾政也十分不悦,也没兴致听他二人说话了,当下便命小厮将二人请出去。
可巧贾兰也从通州回来,先至书房给贾政请安,那僧道二人一见之下更加惊愕,贾兰分明是青年早逝的命格,怎的竟也变了?
僧道二人掐指一算,竟是有异星在扰乱运势,多半就在荣府内,直言要入内查看,贾政原本就不信什么异星之说,再听那二人竟诅咒自己的孙儿,顿时勃然大怒,当下便命小厮拿棍棒将二人打了出去。
贾母与王夫人知道后更是大怒,立时便叫林之孝家的去传话,严命日后再不许放和尚道士进来。
李纨听罢,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些和尚道士惯会招摇撞骗,咱们远着些才好。”
说罢方想起平儿说贾兰回来了,心下欢喜,忙问道:“兰儿这会子在哪儿?”
平儿笑道:“这会子在上房,个头高了好些,越发精神了,老太太同太太正拉着说话呢,太太舍不得兰哥儿,只命今晚就住你们先前的那院子,二奶奶这才打发我来传话儿,再是问先前奶奶腌的那些梅子还有没有,若有的话匀两罐,这两日天热,我们奶奶总是吃不下东西,吃了酸梅才开胃些。”
李纨听了忙笑道:“有,多着呢,先前摘的梅子多,足足腌了二三十罐子,各处送了些,我素日也不大吃,如今还有十来罐子都没动过呢。”说罢便叫素云取了两罐腌梅子给平儿。
平儿谢过,叫婆子接了,李纨想到兰儿一时半刻只怕也脱不了身,便也换了衣裳,同平儿一道往贾母上房来。
不言李纨母子团聚后如何欢喜,却说那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原本要来贾府施法救人,彰显神通,谁知宝玉与凤姐皆平安无事,林如海与贾兰的命运竟也大改,两人推算半日,却发现天机混沌,根本算不出来异星究竟是何人。
两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束手无措,癞头和尚面色凝重,皱眉道:“方才我推算了一下,绛珠仙子一干人等的命运竟也改了,这可如何是好?”
跛足道人看着荣府上空笼罩的那一片淡淡金光,叹道:“那异星来历奇异,命数不在此界,又有大功德在身,便是警幻仙姑亲至也奈何不了,事已至此,想必也是天意,吾等亦无能为力。”
癞头和尚沉默不语,两人相视一眼,叹息了一回,飘然离去。
话分两头,却说冯紫英得知贾家同意了亲事,心下喜悦,因纳彩之日临近,便告了假,亲自去山上猎了一只活雁。
冯紫英将大雁送回了家中,打马回营,不觉日已衔山,只见红霞漫天,大路旁边一带树林层层密密,那些投林的栖鸟,忽飞忽落,冯紫英正遥想来日成亲之景,嘴边含笑,眼看着就要到营地,忽听见一阵破空之声,千钧一发之际侧身一闪,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挡,便见一枝响箭深深钉入旁边的树干之中。
此时前方隐约传来兵刃之声,冯紫英蓦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纵马往营地冲去,所见之处一片血红,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腥气中人欲呕。
冯紫英看见地上十来具身着禁军服饰的尸首,心彻底沉了下来。
铁网山上一片腥风血雨,另一边的贾府众人丝毫不知,冯家纳采后带回了迎春的年庚八字,请人卜算,与冯紫英正是天作之合。
冯夫人十分喜悦,随后便与贾家商议了文定的日子,就定在四月二十八。
贾母便命凤姐预备放定的回礼,连带迎春出阁的嫁妆也要置办起来了,通常世家千金的嫁妆都是从出生时便开始攒,然迎春母亲早逝,贾赦与邢夫人皆是贪婪吝啬之辈,素日并不管这个女儿死活,更别提帮忙攒嫁妆,因此迎春如今竟是连一块打家具的木头都没有。
到底冯家不是寻常人家,贾赦虽然肉疼,还是咬牙掏了一千两银子出来,叫来贾琏,道:“你妹妹的嫁妆便都交给你去置办,银子都在这里了,你看着料理,好歹别失了颜面。”
贾琏小心翼翼觑了贾赦一眼,陪笑道:“老爷,这又要打家具,又要置办头面首饰,古董摆设,一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一千两银子哪里够。”
贾赦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冷哼道:“人家闺女出阁整几万聘金拿回家来,那里有家里倒搬银子出去的?果然金库、银库堆着也罢了,难道不知一个空架子还支不起来,我去哪里弄一万两银子来?横竖公中自有银子拿出来,我只有这些,你自个儿看着办!”
贾琏心下叫苦,却又不敢反驳,只得答应出去,回到自己屋里,跌足连声叹道:“这个日子怎么过!哪有女儿出阁当父亲的只给一千两银子的,况且其他的还罢了,这打家具便要费个一年半载,又没有好木头,单要我去管这事,我去哪里要银子去!我也没处打算,喝醉了睡我的觉罢。”
说着叫平儿去烫了酒来,也不搭理别人,自个儿嘟嘟囔囔喝完了酒,晕乎乎到西屋里炕上躺下。
凤姐正在房中哄大姐儿睡觉,听见声响,不禁微微皱眉,便问平儿道:“二爷又在闹什么脾气?你请他过来,我有话同他说。”
平儿掀帘进来,见大姐儿睡了,悄声说:“二爷已喝的烂醉,自到那屋里睡去了。”
凤姐闻言嗤笑一声摇头道:“刚才听见他嚷的,大老爷只肯出一千两银子,果然是饥荒,但就是这样瞎生气,灌一泡子黄汤就灌出银子来了?也不想想法子张罗,罢了,他既然醉了,明儿再和他说话罢。”
到了次日,贾琏一早起来,梳洗妥当便欲出门,凤姐忙叫住他,道:“昨儿的事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贾琏闻言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法子?只能去请太太的示下了。”
凤姐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一声,道:“二妹妹又不是太太生的,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想叫太太出银子?”
贾琏皱眉不语,凤姐便知自己猜中了,不禁摇头道:“你即便去了也不过白讨个没趣,我劝你竟别去碰这个钉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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