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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不?期而至,湿寒透骨。
如此天气,姜麓以为与火锅最?为相?配。汤底是滋补三鲜,用鱼头和?羊大骨熬成,蘸料分辣和?不?辣。冻好的羊肉切成薄片,配菜有酥肉、豆腐、蘑菇、萝卜与大白菜等。虽然不?算多,但重?在汤鲜味美。
阮太傅闻着汤底的香气,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铜锅煮老汤,枸杞参片草果等配料随着沸汤不?停地翻滚,乳白色的汤令人食欲大动。
他向来好吃,宫里的御膳汤羹他不?知吃过多少。如此新鲜别致的吃法他还是第一次见,从听姜麓提到火锅二字就开始无比期待。
火锅的美味,似乎并不?完全在于其?本身,而在于这种众人围坐一起吃的氛围。沸腾的汤,氤氲的热气,在这样的冬日里尤为温暖。
许是认了?干亲,阮太傅再看姜麓,便从原来的审视与挑剔变成接受与欣赏。他只有两人个儿子,儿子们在他的亲自教导之下也皆是彬彬有礼的文雅之士。他受儿子们尊敬,父子关系向来客气。虽说偶尔会一起谈古论今引经据典,却从不?曾有过如此随意和?乐的时光。
这丫头长得像姜老夫人,难道?是性情?也像那个巾帼女子。当?真是骨血不?能骗人,再是养在乡野也磨不?去骨子里的东西。
姜麓不?停给他涮菜,他备感受用。看这丫头对自己的态度,是真真把自己当?成至亲长辈。到底还是女儿好,别人家的姑娘贴心,他的姑娘贴胃。
这孩子性本善,之前就是嘴上不?饶人。越想越觉得这门干亲结得好,就冲她?的厨艺已是极值。他不?用觉得吃人嘴短,吃自家姑娘做的饭菜理?直气壮。
当?下腰板一挺,颇有几?分严父之风。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情?绪,暗自感慨有个女儿真不?错,尤其?是女婿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然而新上任的干女婿明显不?这么想,秦彦寒星般的眸子如鹰瞵鹗视,一直紧盯着姜麓那双忙碌的手。
二人隔着火锅热气,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其?实?早就感受到他的如针芒一样犀利的目光。
暗道?这小子又怎么了??不?是说好的不?再生?气,他竟然敢不?听话。看来她?还得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谈一谈,务必消除他心里的疙瘩。
陪同他们一起在主桌的,还有赵弈。赵弈身为秦彦的侍卫,自是时刻关注自家主子。即使?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悦。他目光在阮太傅与姜麓之间来回几?次,头一次醍醐灌顶般猜到主子的心思。
原来主子是嫌无人侍候。
身为侍卫,既是臣子也是属下。虽说京外不?比京中,许多规矩礼数也未遵循。但主子若需要人侍候,自是属下的职责。
赵弈学着姜麓的样子,涮了?肉和?菜放在秦彦的碗中。
秦彦双眉紧蹙,看着碗中的菜。他周身的气压变得更低,连赵弈都能看出来的事,为何那个女人看不?出来?
他搁了?筷子,足有半刻钟。
阮太傅埋头苦吃,吃得是满头热汗。
桌上的气氛像是两个极端,一边是父女和?乐,一边是主仆尴尬。和?乐的那方其?乐融融,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尴尬这方的不?对劲。
秦彦再次举箸,又再次放下。
筷子碰击桌子的声?音不?小,姜麓终于看了?过来。即使?他面色如常表情?平静,她?还是看出他在使?性子。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
秦彦看向阮太傅碗中堆得高高的菜,阮太傅抖着胡须很想护住自己的碗。殿下自己的碗中满是菜,为何觊觎他的?
赵弈暗道?,公子这是……想让夫人侍候?
姜麓也看明白了?,心想着他屁事真多。
她?不?动声?色地烫菜,烫好之后放在秦彦的碗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变,低气压如云散霁开,他拿起筷子优雅地开吃。
倒霉孩子,什么都要争。
姜麓看他一眼,决定过后找他算账。
阮太傅挑挑眉行?,头一回体会当?人岳父的乐趣。殿下自小老成,他以前还真不?知道?殿下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所谓福祸相?依,看来此次被贬也未必是坏事。
屋内是美味与温暖,同外面的寒冷恍若两个世间。如此温馨的日子,他们尽享着世间最?单纯的美好。
饭后,秦彦对姜麓低语,“跟我来。”
姜麓眉梢微动,正好她?也要找他,于是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屋。一进屋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他递过来一个匣子。
她?狐疑地看着他,不?年不?节的,这小子难道?还会送他礼物?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一看,匣子里是一些银票还一些散银。
“这些银子大部分是我手中私产今年的产息,小部分是卖书所得。家中开销用度皆是你在操持,我如今也没什么可用之处,索性放在你那里。”
姜麓诧异,心思几?转。男人主动上交私房钱,于情?于理?她?当?然要收下。心道?他倒是上道?,这一点十分值得表扬。
冲着他如此识趣的份上,她?不?不?他计较今日之事。
“行?,那我就收着。”
接过匣子的时候,她?的手指碰触到他的手。刹那间像是一道?电流窜过,两人皆是触电般瞬间弹开。
电光火舌的感觉来得快,去得突然。
姜麓捧着匣子,恍惚间有些失神。指尖还残留着被电到的余惊,一种可怕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立马被她?掐断苗头。
肯定是静电,必须是静电。
秋冬季节天干物燥,静电最?多。外面的雨势不?小,陶儿举着油伞接她?去西屋时,她?还在想下雨天也有静电,这是什么鬼天气。
阮太傅的病假不?到半个月,他已经在北坳村盘旋有近十天,假期所剩无几?,算日子也是时候该离开。
他离开的当?天,天气放晴。
村庄静谧如故,田地间枯寒中夹杂着倔强的绿色。头天晚上姜麓连夜给他烤了?一包鸡蛋糕,让他带在路上吃。
一行?人送他们到门口,寒风瑟瑟颇有几?分离别伤感。
他来的那一天,姜麓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声?乡野村姑那一句不?通教化?言犹在耳,谁也想不?到分别时会是这样的光景。
昨天夜里,阮太傅和?秦彦师生?二人谈至深夜。今天又起得较早,年近花甲的老人家气色不?太好,不?知是因为睡得太少还是因为不?舍。
阮太傅其?实?真不?舍,田园悠闲自在还能吃到各式各样的美食。他险些有些乐不?思蜀,还动过提前致仕的念头。
殿下正处在低谷之期,后事又难以预料。千言万语该说的他已经说过,余下的不?该说的也只能藏在心里。
“好好过日子,其?它的事顺其?自然。”
这是他对小夫妻俩说的话,言简意赅却颇有深意。青云之道?,除去事在人为,更多的是天时地利。如果天不?与时,地不?便利,最?紧要的便是什么都不?做。
秦彦自是应下,同姜麓一起扶他上马车。
他像是不?太放心,对姜麓道?:“慧极必伤,有时候糊涂一些未必是坏事。”
这个新认的干女儿确实?聪明过人,但言行?举止太过张扬随意。若是一直远在京外生?活倒也无妨,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归京,她?的性子真该好好收敛。
“义父,我记下了?。”姜麓看上去倒是乖巧。
阮太傅同她?相?处这几?日,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殿下说她?是吃软不?吃硬,依他看这丫头软硬都不?吃。
“哼,不?许左耳进右耳出。”
“是。”
阮太傅看着眼前的一双小儿女,心里流露的是身为长辈的自豪。殿下宅心仁厚,他家的丫头心地善良。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老人家像是有很多的话要说,那样纠结的表情?像极寻常的父亲。他于秦彦而言是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是父亲也不?为过。而今他又是姜麓的义父,心态上自是已经代入父亲的身份。
“记得多写信。”
“好。”秦彦和?姜麓同时答应。
阮太傅头发花白,胡须眉毛皆是花白。无论他是多么受人尊敬的帝师,无论他有着多么让人景仰的学识,此刻的他不?过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姜麓有些动容,叮嘱道?:“义父,甜食点心虽好,但不?宜吃太多。晚饭少吃一些对你身体有好处,切记不?要贪嘴。”
正是这些叮嘱,让阮太傅胡须又开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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