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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筱筱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了裴无咎的手,抬头瞪了他一眼。

眼波流转,霞飞双颊。

裴无咎黑眸亮得吓人,声音低哑:“横波目,桃花腮,我的小王妃,真绝色也。”

他嘴里说着羞人的话,手指还抬了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眸光深深,盯着她。

薛筱筱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发烫的肌肤被他冰凉的手指一摸,意外得舒服。若是平常,薛筱筱肯定会在他的手心蹭两下,就像她晚上睡觉时抱着他降温一样。此时却更加羞恼,一把抓过脸颊边的手指,放到唇边,重重一咬。

修长的食指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咬得有些深,肌肤冷白如玉,齿痕却凹陷泛红。

小下巴一抬,薛筱筱得意地哼了一声。

裴无咎似乎被她吓到了,黑眸微微睁大,盯着那牙印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漆黑的眼珠子慢慢转了转,目光落在薛筱筱的唇上。

薛筱筱:“……”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裴无咎喉结清晰地滚了滚,一开口,声音暗哑得不像话,“筱筱,再咬几口,好不好?”

薛筱筱:“……”有病吧?!

裴无咎意味深长地盯着薛筱筱红润的唇瓣,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指尖点了点他自己的薄唇,“咬这里,想咬多少口都可以。”

薛筱筱:“……!!!”

她猛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开裴无咎有一臂之远。

裴无咎笑得很是愉悦,眉目舒展,宛如春晓之花,“筱筱这是做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明明筱筱才是吃人的那个。”他说着话,还把手指抬起来给她看,齿痕宛然,证据确凿。

大反派很是不对劲,薛筱筱紧贴着车壁,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粘到上面。不过是个马车的车厢,硬是让她弄出了一种隔山隔海的感觉。

裴无咎看看小王妃惊恐的面孔,低下头,抚摸着手指上的牙印,神情落寞又怅然。

红唇贴着手指的触感依稀还在,柔软温热,超乎想象的弹嫩。

要是这触感落在自己的唇上,不知该是何等滋味。

可惜,他的小王妃不肯……

薛筱筱点心也不吃了,茶水也不喝了,贴着车壁,警惕地盯着裴无咎。

那样子,像是被逼到角落明明害怕却还要伸着毫无威胁力的小爪子吓唬敌人的可怜幼兽。

裴无咎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薛筱筱,现在他不过是嘴上说说,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把小王妃吓成这样,那要是到了动真格的那天,她不会哭吧?

啧啧,他还挺期待的。

把小姑娘弄哭什么的……

薛筱筱总觉得大反派的笑容逐渐变态,马车一停,她飞快地跳了下去,拎着裙角一路小跑,直到跑出一箭之地,才停下来等两个丫鬟。

裴无咎遥遥望了她一眼,唇角一勾,意味深长。

薛筱筱身子一抖,拉着两个丫鬟落荒而逃。

朱槿碧桃一头雾水,跟着薛筱筱跑进二门,跑得满脑门的汗珠子,气喘吁吁地问道:“王妃,您跑什么呀,您头上的发簪呢?”怎么簪环皆无,只用了帕子系着头发?

薛筱筱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裴无咎的身影了,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发簪啊,丢了。”

碧桃心疼得一跺脚,“那可都是金的!尤其那海棠发簪,上面还有水晶呢!”

她这么一说,薛筱筱又想起太子和宁王都想给她送东西的事,尤其宁王还说珍宝阁随便挑,拒绝当然是要拒绝的,不过难免会设想一下,要是空间里的宝物更多几样,将来她实力会更强一些,裴无咎的生机会不会更大?

薛筱筱叹了口气,“丢了就丢了吧,好在现有的也够咱们三个花销了。”

两个丫鬟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紧张地左右看看,见无人听到,朱槿小声叮嘱道:“王妃,您可别在外面说这些。”

薛筱筱随口应了。

接下来几天,裴无咎又恢复了待在王府不出门的习惯。

他慢条斯理地给薛筱筱做那把小弩。

薛筱筱就窝在窗下的软榻上陪着,她手里捏着话本子,眼睛却时不时就飘到裴无咎身上去了。

他穿了件玉白色锦袍,袍角、袖口、衣襟用银线绣了云纹。肌肤冷白,眉眼漆黑,被那玉白的袍子一衬,整个人像是山巅晶莹雪,圣洁又冰冷。

为了做小弩时方便,袖口挽起了一大截,露出一段小臂,肌理分明,线条紧致,跟她的手臂截然不同,充满男人的力量感。

薛筱筱暗暗“嘶——”了一声,不得不说,大反派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就连她手中的话本子,无论写书的酸儒用了多少华丽的辞藻来细细描绘书中的女主如何花容月貌男主如何俊美飘逸,但在她的脑海里,不管怎么构想,都不可能超越裴无咎。

不愧是连见惯了美人的建昭帝都要夸一句他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玉郎。

尤其此时他神情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那相思木,薄唇微抿,凤眸一眨不眨,认真的样子勾得人心弦阵阵颤响。

一缕阳光透过菱花窗,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道阴影,那薄唇也透出了几分血色。

薛筱筱突然想起那天在马车里,裴无咎点着他自己的唇,让她多咬几口的情形。

“咳咳咳咳——”薛筱筱把自己呛到了,一口香甜的点心卡在喉咙,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把自己憋得眼泪汪汪。

裴无咎放下手中的小弩,轮椅一划到了她的身边,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手掌轻柔地帮她拍着后背。

他刚才早就注意到了小王妃在偷看自己,以前那么痴迷的话本子,现在却看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抬头盯着自己。

她那小眼神那么入迷,他暗自得意,甚至还考虑着要不要把自己弄得更好看些,让小姑娘舍不得走。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把自己呛到了,小脸憋得红红的,眼角泛着红,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轻声怨怪着,语气却是心疼,拍在她背上的手不轻不重地落下。

“走、走神了。”薛筱筱终于把气给喘匀了。

裴无咎黑眸含笑,“走神?想什么了?”他当然知道她走神了,刚才她一直在偷看他。

薛筱筱小脸更红了几分,她是打死也不会告诉他自己刚才想的是什么,圆溜溜的杏眼心虚地眨巴两下,“唔…就是…想着…对了,那天不是从金嬷嬷那里搜到了麝香吗?后来怎么样了?”这些天她记挂着要走,眼看着那小弩快要完工,都没有心思问皇宫里的事。

裴无咎轻笑一声,也没有揭穿她,揽着她的肩膀不松,漫不经心地说道:“金嬷嬷死了。”

“啊?!”薛筱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死了?翻出一包麝香就死了?!”金嬷嬷可是皇后的贴身心腹!

裴无咎哼了一声,“子嗣单薄一直是皇上的心病,既然他能让皇后、魏贵妃有孕生下皇子,为什么之后将近二十年,他宠幸了无数女人,却再也没有人能生下皇子皇女呢?”

“呃……”薛筱筱的心思跑偏了,“你说,他宠幸了那么多的女人,会不会除了喜欢美色之外,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多有几个孩子?”

“……有这个原因吧。”裴无咎:“原本觉得膝下单薄乃是天意如此,现在发现有可能是人为谋害,皇上自然震怒。”

薛筱筱问道:“那皇后呢?金嬷嬷要是承认了那麝香是皇后给后宫妃嫔们用的,皇后岂不是要倒大霉?”

裴无咎嗤笑一声,“金嬷嬷是皇后心腹,受尽酷刑也没有招认,只一口咬定那麝香是给她自己用的,用来活血通经。”

“她倒是忠心耿耿。”薛筱筱虽然被金嬷嬷和皇后联手坑过,但金嬷嬷能受尽酷刑都不招供,让她觉得此人还挺硬气,“那皇后就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先是出了丽嫔的事惹了皇上疑心,再加上麝香……”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有当场废后就算是好的了,有太子在,皇上不会让一国储君有一个被废的母后,所以,皇后只是从凤仪宫挪到了冷翠宫。”

“干嘛要搬个住处?”

“冷翠宫,实际上宫人称呼那个地方的时候,都不带中间那个字。”

“……冷宫?”

裴无咎冷笑一声:“虽然没有明着废后,但也算打入冷宫了。”

薛筱筱想了想,丽嫔的事是裴无咎的手笔,还真不关皇后的事,“那麝香……到底是不是皇后的东西?”

裴无咎点点头,“十有八|九是的。金嬷嬷就算真的要用到麝香,也不会准备那么多,再说,她是皇后的心腹,就算是太医也请得动,直接开个方子就行了,根本没必要自己胡乱用药。”

“可是……为什么皇后明知道有麝香,皇上说要搜宫的时候还不慌张呢?”薛筱筱不解。

裴无咎说道:“我猜那麝香本是流水般消耗,一边有人送着,一边皇后用着,平时并不会储备很多。但皇上最近没有宠幸后宫中的女子,凤仪宫的麝香就没用,可能金嬷嬷疏忽了一点,导致手里存多了。”

薛筱筱突然想到什么,“啊,对了,薛姗姗!她……不会就这么碰巧有了……吧?”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建昭帝子嗣单薄是因为皇后用药,现在皇后被打入冷宫,没人给被宠幸的妃嫔用药,没准薛姗姗就能怀上身孕。

她光顾着想薛姗姗的事,没注意到裴无咎的眼神渐渐变了。

“筱筱,”他声音慢悠悠的,将她揽在怀里紧了紧,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薛姗姗才刚刚封妃几天,咱们可是已经成亲好几个月了,你与其想着别人的肚子,不如想想自己的,嗯?”

薛筱筱猛地回过神来,抬眸一看,哦豁,大反派又变态了。

“殿殿殿殿下!”薛筱筱挣扎了几下,裴无咎黑眸含笑看着她,大手只是轻轻地揽着她,任由她胡乱扑腾,可她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逃离失败,薛筱筱后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连忙转移话题,“殿下,你在宫里为什么要安排丽嫔刺杀那件事呀?”

话音一落,她就发现裴无咎的神色变了。

原本眼睛里是戏谑轻松,突然之间,那黑眸就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幽黑,深不见底。

薛筱筱不自觉地摒住呼吸,她觉得自己可能不经意间问道了什么禁区,触到了他的逆鳞。

可是丽嫔不过是个小小妃嫔,应该跟裴无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以裴无咎的实力,要想弄死丽嫔,跟捏死一只蚂蚁也差不多。

她僵着身子窝在裴无咎的怀里,都不敢胡乱动弹。

半晌,裴无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可是我的秘密,筱筱要听吗?”

薛筱筱下意识地点头,脑袋点了一半,突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就好像是那种“听了我的秘密就要付出代价”的感觉。

“呃……”在好奇和谨慎之间反复横跳了几次,薛筱筱最终还是选择了秘密。她想着自己对大反派还是了解太少了,虽然说马上就要离开他,但万一将来她要回来救他,多知道一些内情,可能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殿下说吧,我听着呢。”薛筱筱扯了扯他的衣袖,显然这是一个大秘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很肯定她看过的书里面没有提起过。

“这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裴无咎声音幽凉。

“那时,康郡王成亲两年,尚未有子,被刚刚登基的皇上派到南方去视察水务。他前脚离开京都,后脚康郡王妃就被皇上传召入宫。”

传召入宫?薛筱筱纤长的睫毛疑惑地眨了眨,康郡王妃是女眷,就算被传召入宫,也应该是去见皇后,怎么被皇上传召……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看向裴无咎。

裴无咎冷笑一声,“看来,筱筱也猜到了。”

薛筱筱都不敢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建昭帝喜欢美人,康郡王妃又是号称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被建昭帝召见,恰恰是在康郡王被支得远远的时候。她无法不怀疑建昭帝是怀着某种目的,而一个弱女子入了宫,身边连个自己的丫鬟都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更何况,对方可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

也许……事情不像她想得那么糟?

裴无咎接下来的话打破的了她心中的侥幸,“两个月后,康郡王妃有了身孕,皇上急召康郡王回京,后来,他们的孩子‘早产’了一个月。”

薛筱筱浑身冰冷,康郡王妃有了身孕之后康郡王才回来,那个孩子——也就是裴无咎——他竟然是建昭帝的亲生儿子!

这真的是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

裴无咎死死地盯着薛筱筱的眼睛。

天知道他考虑了多久才决定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她。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希望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这样他就是出身高贵的郡王世子,战功赫赫的安亲王,而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奸生子。

可是,他想让他的小王妃陪着,哪怕是阿鼻地狱,他也想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还想让她知道一切之后再将她留下来,如果她了解到了全部的他,还愿意留下来陪他,那她就是真的心甘情愿。以后也不会因为突然得知他的身世,而嫌弃鄙夷他。

当然,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强行把她留在身边。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裴无咎还是有了一丝紧张。

说来可笑,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朝堂上的波云诡谲,他都能坦然面对,可一想到他的小王妃可能会因此而厌弃他,裴无咎心里难得不安起来。

偏偏他的小王妃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修长的手指越收越紧,裴无咎声音低哑:“筱筱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世不堪,没脸见人,理应在出生时就被抹杀掉?”

薛筱筱回过神来,正色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出生的时候,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家庭。但不管我们是什么出身,只要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有生存的权利,谁也不能抹杀我们!”

她这话说得既是裴无咎,也是她自己。

不管是末世基地里的孤儿,还是这繁华富庶之地的一缕亡魂,既然她来了,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表情极其认真,双手下意识地抓着她,杏眼圆溜溜的,裴无咎在她黑亮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心地泛起丝丝缕缕的甜,他的小王妃……可真是个珍宝。

黑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裴无咎轻柔地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颊,“对,筱筱说的对,既然来了,别人就不能抹杀我们。”

不管是身世污浊的他,还是来历不明的她。

都不能被抹杀。

薛筱筱靠在裴无咎肩头,慢慢把这个惊天大秘密消化掉,问道:“殿下,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裴无咎:“皇上、皇后、魏贵妃都是知道的,太子应该也猜到了。”

“那康郡王……”

“自然是知道的。”

薛筱筱终于明白康郡王为什么能对裴无咎下得了手,原来,他早就知道,裴无咎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裴无咎出生不久就被抱到了宫里,自幼做为太子伴读在宫里长大,与其说是康郡王世子,不如说更像皇子。一顶绿莹莹的帽子戴了二十年,康郡王估计早就憋得快吐血了。

怪不得裴无咎杀了康郡王,建昭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封了个亲王给他。

“那丽嫔跟这件事有关?”薛筱筱想起自己本来是要问丽嫔的事。

“无关。”裴无咎淡淡道:“这只是为了试探,顺便再给筱筱出气。”

薛筱筱想了想,抿唇一笑。她当时就猜到了他有可能是在替她报仇,毕竟丽嫔可是帮着皇后陷害她偷了九尾凤钗来着。

说起来,九尾凤钗涉及到的三个人都倒了大霉。皇后被打入冷宫,金嬷嬷受刑而死,丽嫔就更不用说了,刺杀皇上,不管她是不是被利用,都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殿下,谢谢你。”薛筱筱那天并没有因为被污蔑偷窃而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她还因祸得福,激发了空间。就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她也能接受,但裴无咎却帮她报了仇,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裴无咎轻笑一声,“这有什么。说起来,我也要谢谢筱筱。”

“谢我?我什么也没帮到你呀?”薛筱筱歪着脑袋,疑惑地眨眨眼睛。

裴无咎慢慢拉过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硬是从她的指缝中挤了进去,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薛筱筱的脸红了,目光飘忽着不敢看他,“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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