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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论,苏皖置若罔闻。
上辈子还会羞愧难当,夜深人静时独自落泪。
如今重活一世,经历了生死,一切便也看开了。
苏皖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风吹起她的红衣,飒飒如火。
她目光透着冰冷,俾睨着太子。
太子双手捏成拳头,骨骼咯咯作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上辈子爱慕了自己一辈子的女子,处处低眉顺眼,唯命是从。如今,也有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
难道因为有了九皇子,心底便有了底气?
想到这里,太子心头的怒意更胜,翻身上了马。
“这般顽劣,到时候摔下马,可别哭鼻子。”太子冷冷道。
苏皖抽着马鞭,手持球杆向马场的中间奔去。
太子连忙追了上去,竟用手中的球杆击向苏皖。
苏皖将身子偏向一旁,转头看了太子一眼。
眼中带着微微泪光,她没想过太子会对自己动手。
在她心底,如战神般的太子殿下是高冷、难以接近的。
上辈子,心底对他只有崇拜,事事顺着他,他在自己面前也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对嫡妻动手!
苏皖眼中的伤痛就像一根针,深深插入了太子的心里。
那眼神,像极了前世苏皖替他挡刀时模样:透着一丝丝伤痛,有带了一些自嘲。
太子持着球杆的手放了下来,他低着头,有些不敢看苏皖。
就在太子愣神的片刻,苏皖双手趁着马背,一个回旋踢,将太子踢翻下马。
她不敢停歇,弯下身,用力一击,将球打入了门里。
“表哥!”姚菁起身大喊,连忙冲下看台,跑入赛马场。
太子滚了几圈,有些昏厥。
苏皖跳下马,从太子的怀里拿出九尾簪,插在自己的发髻上:“还有谁要下场比试吗?”
在座的女眷们无不愕然,她们着实没有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竟将自己的夫君踹下马背。
崇尚女德的大周,更是没有女子打马球的习惯,大伙儿纷纷摇头。
苏皖福了福身:“那便多谢长公主的赏赐了。”
“表哥,快醒醒。”姚菁摇着太子,恶狠狠地瞪着苏皖,“你这个毒妇,你这是谋害亲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用尽了手段顶替你阿姐,嫁给了殿下。可殿下眼中只有你阿姐,就连赢了的彩头也要送给你阿姐。苏皖,你真是可悲啊。”
苏皖笑了笑:“再可悲,我也是三皇子的正妃。而你,又算什么呢?”
说完,苏皖便挥袖离去。
太子悠悠转醒,他瞥见苏皖离去的背影,心底一阵着急。
他怕极了又像前世般,苏皖那般决绝的离去,不给自己一点补偿的机会。
连忙起身,推开姚菁,朝苏皖追去。
姚菁含着泪,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泪水簌簌落下。
苏皖坐在马车里,摸着头上的九尾簪,心里甚是烦乱,便取下来,扔到了一旁。
突然间,马车停住。
苏皖撩开车帷,只见一个老太监手持懿旨,让自己进宫一趟。
苏皖应了下来,细细推算,这会儿皇后必然是怒了。
将夫君踹下马,是不守妇德。
对皇子不敬,是目无尊卑。
她看向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妇人抱着胖乎乎的女娃,甚是可爱。
苏皖猛地惊喜,如今已然五月,是锦带花开的时节。
上辈子这时候,皇后也是突然将自己叫进宫,说是要赐婚。
奈何自己爱极了太子,根本无法将他与旁人分享。
事事低眉顺眼的自己,不知那时候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拼死反抗,说什么也不同意。
没有正妃的点头,即使是皇后,也不能赐婚。
挨了三十个板子,换来了一世的清净,守住了殿下的人,却没有守住他的心。
想到此处,苏皖垂眉落下一滴泪。
漫天的残阳如血,马车穿过深红色的宫墙,进入了皇宫。
坤宁宫内,姚皇后不住地咳血,九公主焦急地来回踱步:“这些太医,全是饭桶!天天给母后喂送汤药,怎么一点起色也没有。”
姚皇后轻抚着九公主的发丝:“记住,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切莫再刁蛮任性了。特别是在萧贵妃身前,更是要伏低做小,莫要惹她生气。”
“母后,你还年轻,怎么说如此丧气的话?再说,我是嫡公主,她能奈我何?”
“住口!”姚皇后闭上眼,坐起身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训斥道,“萧贵妃能屹立宫中二十年不倒,毒害了那么多皇嗣,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答应为娘,一定要能忍则忍。”
看着母后急切的眼神,九公主自责地点了点头:“我会记着的。”
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福身道:“三王妃到了。”
“苏皖来了?”九公主开心地站了起来,这些天她夜夜守在皇后身边,都快闷死了,她迫不及待向找苏皖说说话。
“你先出去,我有话对王妃说。”
九公主还欲争辩,但是看到母后肃穆的脸色,便走了出去。
和苏皖擦身而过时,还吐舌做了鬼脸。
苏皖淡淡一笑,走进坤宁宫的内殿,匍匐在地,拜见皇后。
姚皇后细细打量着这个未曾蒙面的新妇,无论如何,一个庶女能坐上正妃的位置,都是极不容易的。
“听闻,你是替了你的阿姐,才嫁与我儿。是也不是?”姚皇后问道。
苏皖趴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向掌背。
如果说是自己故意替嫁,便是欺君的死罪。
若说是长姐不愿意嫁,自己被迫出嫁,这无疑是打了皇家的脸,皇后盛怒之下也不会放了自己。
“臣女爱极了殿下,殿下也心仪臣女已久。”
姚皇后拍了拍手,一个老妇从身后的屏风处走了出来。
“你可认得此人?”姚皇后问道。
苏皖抬起头,险些晕厥,竟是崔妈妈!
殿下不是把她发配到了荒废的别院,怎么却进了皇宫?
崔妈妈跪在地上,哭喊着:“老奴用自己的奶水将殿下养大,自认为没有做半分对不起殿下的事。这个贱妇水性杨花,新婚之夜与别的男子私奔,被殿下抓了回来。不知使了什么魅术,殿下竟然依旧对她百般呵护,可怜老奴我孤苦伶仃,还被赶出了府。”
姚皇后轻笑,看向苏皖:“崔妈妈说的可是真的?”
苏皖咬着牙,点了点头。
“你真的爱那个人?”
“嗯。”苏皖的心似乎飘到了西津,她想念那里肆意奔跑的牛羊,想念那儿粗狂的民风,想念对酒当歌叹人生几何的日子。
姚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在人生大限之际,身上的气焰与杀伐果断都弱了下来,她起身拉起苏皖:“喜欢,并不能倚仗一辈子啊。”
她看着脸色惨白的苏皖,不由地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她也有心仪的好儿郎。奈何嫡姐看不上当今的圣上,那时候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姚家的婚约要履行,她不得不披上嫁衣,嫁与当今的圣上。
辅佐他登基大宝,换来的却是日日一碗毒药,逼着自己退下凤位。
姚皇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都说虎父无犬女,战死沙场的苏将军之女想必是极好的。
她看不上吟诗作画的苏蔽,苏皖先前在马球赛上的飒爽英姿她也略听一二,这个女子,想必是辅佐玄儿重新夺回太子之位的贤内助。
“所以?”苏皖有些不解地看向姚皇后。
姚皇后亲昵地拉起苏皖的手:“既然嫁了三皇子,便好好的做王妃。来日三皇子飞黄腾达,哪会少了你的好处呢?”
苏皖的手碰触到姚皇后的手掌,觉得冰冷。
此刻,她的心却更冷。
她抬眼看向姚皇后,红色的胭脂下是惨白的脸庞,急促的呼吸下是不安和恳求的目光。
苏皖笑了,她笑眼前之人被负心的皇上抛弃,明明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是薄情寡义的性子,却要说服自己尽力辅佐他。
落到这般田地,真是活该啊!
“好不好?”姚皇后抓着苏皖的手臂,急切道。
“我是殿下的发妻,自然不会害他。”
姚皇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沉吟片刻,她艰难开口:“三皇子终究要娶侧妃,如若娶了我侄女,便得到了我阿兄姚指挥使的势力,日后争夺储君之位,也有裨益。”
“一切听皇后安排。”
姚皇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
听闻这个庶女自小养在民风彪悍的西津,按道理应该言辞拒绝才是,本来到了嗓子眼的劝解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笑道:“既然如此,哀家这便下旨了。”
苏皖福身退去。
姚皇后盯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崔妈妈:“你也老了,便回乡安享晚年吧。”
九公主在门外等到了苏皖,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先是说了姚皇后近些时日如何困苦,日日服药,却不见起色,又是说了自己看上了户部尚书的嫡长子罗恒,透着一份羞涩。
苏皖简单劝慰了番,说是皇后洪福齐天,定会康复,又说那罗恒是个长进的,日后必当考取功名,迎娶公主。
九公主的心被苏皖说得春心萌动,这一连几日的疲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皖轻拉起九公主的手,一起在坤宁宫的花园里散步。
上辈子她羡慕及了九公主,嫁了罗恒,两人相敬如宾,恩爱如水。
九公主留下苏皖吃了晚膳,才将她送出宫。
苏皖回到府里,只见太子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下人们都已经散去,空荡荡的大厅内,只有太子一人,桌上的烛火微动,映衬着太子的脸庞更加惨白。
苏皖装着没看见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太子一把抓着苏皖的手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夺去那九尾簪,现在我便还给你,”苏皖将九尾簪扔到地上,“要送给谁是你的自由,但务必私下悄悄送。瞧你一脸旧情难忘的样子,有本事把我阿姐取回来做你的妾啊!”
“住口!你一个庶女也敢让你的嫡姐做妾?”
苏皖听过无数人骂自己庶女,这本没什么。
自己本就是庶女,有什么好遮掩的。
可是,现在看到太子鄙夷的神情,她的心突然抽痛的厉害。
二月出生,不是自己的选择,却一辈子背着“不祥”的骂名。
身为庶女,处处被人鄙视。
这本就没什么,可是眼前之人为何要说这么戳心窝的话?
如果不喜欢自己,大可放自己离去。
为什么把自己困在身边,又不停地羞辱自己?
苏皖红着眼,看着太子,这个前辈子倾慕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个为了他而挡刀,失去性命的人。
“嘭”的一声,太子将懿旨仍在了地上。
苏皖弯腰捡起:“这是何意?”
“为何要给本王纳侧妃?”太子咬牙切齿道。
他忘不了上辈子苏皖是如何阻止母后给自己纳妃,因为抗拒纳妃,受了三十板子的她趴在床上休养了一个月。
现在竟然如此轻松地答应了母后,难道自己在她心中没有一点分量了?
“这是皇后的安排,我只是小小的王妃,如何能作主?”苏皖双眼微红,站在角落里。
太子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小小的王妃?我看你的胆子倒是打的很,普天之下新婚之夜逃跑的新娘也没有几个。记着,这是你应承下来的婚事,新婚之夜有你好看!”
说罢,太子拂袖离去。
碧尘一直站在一旁,见太子离开后,连忙走上前,扶住苏皖:“王妃,奴婢在木桶里放了热水,好好洗个热水澡,歇息一下。”
苏皖点了点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似的,倚靠在碧尘的肩头,像别院走去。
姚家得了赐婚的懿旨,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姚菁自是乐坏了,她跑去库房,看着自己准备的堆积如山的嫁妆,心中暗暗窃喜。
她的眼中闪着希翼的光芒,势必要这十里红妆,让自己成为最耀眼的新娘。
姚夫人则是摸着眼泪,不住地哭泣:“皇后娘娘怎么这么狠心,让菁儿去做侧妃,那是低人一头,要受委屈的。她从小被娇惯坏了,做不了小的。”
姚菁回到大厅,看到哭泣的娘亲,也不由地一阵心酸:“阿娘,你放心。那正妃不过是个庶女,她爹爹早就战死沙场了,又有谁能给她撑腰?女儿嫁过去自是不怕的。”
“住口!”指挥使姚?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打翻,“你,前几日进宫,是不是求你姑母给你赐婚?”
姚菁吓得不敢吱声,她从未见过爹爹发火的模样。
从前无论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捅了多大的篓子,爹爹都是说没事。
可这次,不过是嫁给太子表哥,阿爹怎么发如此大的火?
“你这是作甚?还不是你那亲妹妹干的好事?”姚夫人站起来训斥着夫君。姚?气急,连夜坐着马车进宫面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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