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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天还没亮,尹娇娇一行人便启程了。

此次进京,除了书亦茗的书籍,和一些有意义的私人物品,和路上要用到的物资,尹娇娇都本着简洁轻便去的,其他便没随行带着,一些不那么紧急重要的便托给商队,等他们安顿好了,再送去京城。

至于旁的不紧急也不重要的,便不带了,到时有需要到了京城再买就是了,反正她现在有钱,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小富还是有的。

小文小云和唐明唐玉自是要跟着的,到底路途遥远,唐家那边还专程给他们送了四个经验老到的护院,护送他们进京。

三辆马车,三辆板车,于灰蒙蒙的晨色里,驶出淮城,踏上进京的官道。

出行前,尹娇娇就思量过了,路上不赶行程。

反正也就剩这几个月的时间了,与其紧赶慢赶,着急忙慌,不如慢条斯理。

一来,赶路本就很累,路上不那么赶,会舒服些,太赶了,身体容易出问题,且不说那三个小的能不能撑得住,就是她和书亦茗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二来,书亦茗到底是刚结束乡试,还没松口气,就被再次勒着脖子去读书,容易适得其反。

路上速度放慢一些,顶多一个月,也该到京城了,就当是出来散心的,赏一赏这片土地的秋日盛景,调节一下心情,兴许于书亦茗而言,这大山大河,陶冶一下情操,读书更事半功倍也说不定。

她这般安排,书亦茗自然没有异议,这几年她那么辛苦,都没能好好休息,也当给她放松一下。

书亦莛和书蓉是第一次出远门,别提多兴奋了,起的那么早,都没能挡住他们的热情,跟刚出笼的鸟儿一样,一路上叽叽喳喳,欢呼雀跃,尹娇娇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孩子可以这么吵,简直就是唢呐精转世。

最让她头大的是,吵就算了,还精力旺盛,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一点儿都不知道累,出城了,嚎一阵,太阳出来了,嚎一阵,上了官道看到别家的马车或者骑马赶路的人,嚎一阵,就连看到路边树上的鸟儿,都能兴奋好久,尹娇娇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家里把两人关暗室里了,所以才这么大惊小怪。

书莲原本挺安静的,主要是不敢太闹腾,到了下午,也跟着他们俩一起兴奋。

两个小孩子就已经很要命了,再来一个,吵闹等级直接翻倍。

尹娇娇颇有些生无可恋,尤其是书亦莛拉着她,非要她看路边开的不知道叫什么的野花,她能怎么办,只能陪着啊。

到了下午,书亦茗看尹娇娇有些累,正打算让三个小的安静些不要太闹了,话没出口,就被尹娇娇拦着了。

“算了,”尹娇娇倚在书亦茗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看着依然精神饱满的三人,哭笑不得道:“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小孩子么,自然是贪玩的,看什么都新鲜,过两日新鲜劲过了就好了,听他们叽叽喳喳,虽然有点吵,但还挺有趣的。”

书亦茗看了看挤在窗子边,对着外头兴奋地跟小傻子似的三颗小脑袋,又看了看明明很累,还一脸宠溺表情的尹娇娇,摇头轻笑:“喜欢小孩?”

尹娇娇看着脱了外套,穿着小马甲——尹娇娇设计小云亲手缝制——的书亦莛,额头上明晃晃地全是汗,笑出两个小酒窝,双眼明亮的像星星,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阳光忽闪忽闪,虽然吵闹是真,但可爱软乎乎也是真。

她看了一会儿,笑了:“还好,挺喜欢。”乖巧听话,又漂亮可爱的小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说完,她又往书亦茗身上靠了靠,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歪在书亦茗身上,彻底舒坦了,这才道:“你看着他们仨,我眯一会儿。”

书亦茗看着话落就闭上眼睛的尹娇娇,又盯着叽叽喳喳的三人看了会儿,片刻后,他压低了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既然喜欢,那以后我们多生几个。”

马车虽然走得不算快,可这个时代的路毕竟不能和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比,又是马车,自然是晃的,尹娇娇说的眯一会儿,是真的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并没有睡着,正优哉游哉,想着等过两日到了暇郡境内,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暇郡有名的有名秋日红甸山,正美滋滋想着呢,猝不及防听到书亦茗关于生孩子的话题,整个人就是一愣,回过神,被呛地猛咳了起来。

都还没成亲呢,就想到生孩子的事了?

她一边咳一边蹙着眉头打量书亦茗,满脑袋的惊疑,这也太早了罢?

而且,这话一点儿都不像是书亦茗能说出口的,太、太突然了,尹娇娇有点接受不了。

见她咳成这样,书亦茗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忙取出水壶,给她倒了杯水:“怎么了?咳成这样?”

尹娇娇满脸的不可思议,结果水杯后,一脸灌了三杯水,这才拧着眉问道:“你刚刚,认真的?”

书亦茗正用帕子擦她嘴角流下的茶水,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抬头看着尹娇娇:“你说喜欢孩子,我想着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多生几个,你……”

他话音顿了顿,又道:“你若不喜,那就不生。”

尹娇娇:“…………”

得亏茶水她都已经咽下去了,要不然,她得呛死。

她一言不发,眼睛都不带眨的,只直勾勾看着书亦茗。

书亦茗脸色倒是很平静,眸子里带着几分宠溺,尹娇娇算是看出来了。

他就是顺着自己的话,在哄她高兴。

可是……

好半晌,尹娇娇才在书亦茗清浅的目光中,眨了眨眼,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啊!

尹娇娇越想越想不明白,现在不是是多生少生还是不生的问题了,是书亦茗的态度。

她放下水杯,两手捏着书亦茗的脸,咬着牙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说起这、这事,脸都不带红的!”

书亦茗眉头轻挑:“你想看我害羞脸红?”

尹娇娇:“……不是!”

她早就发现了,论套路,论主控权,她干不过书亦茗,可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到这般境地呀,完全被书亦茗牵着鼻子走了!

这么一想,尹娇娇就不干了,她正要雄起,书亦茗突然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婚书都签了,我问自己娘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尹娇娇:“………………”

她愣了片刻,该脸红的人没脸红,她自己一张脸红得像中午书亦莛在山脚摘的秋苹果!

碍着三个小的还都在车上,尹娇娇只愣了片刻,就推开了书亦茗。

推开后,还怒瞪了他一眼。

她这会儿脸正红着,这一瞪,落在书亦茗眼里,打情骂俏的成分居多,又凶又可爱,直看得书亦茗眸色都沉了沉。

他朝还在叽叽喳喳被沿路风景吸引的三个小的,嘴角一勾,正要再次靠近,尹娇娇眼疾手快推住他胸膛不让他动。

马车里的空间有限,尹娇娇冲他又瞪又挤眼,示意他注意场合,不要教坏小孩子。

书亦茗笑了,没再为难她,又坐了回去。

尹娇娇这才放松了些,她刚要坐正了,书亦茗突然倾身,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她跟前,一张笑脸,俊得晃眼,说出来的话,让尹娇娇想打他!

他道:“你喜欢就生,不喜欢就不生,都随你。”

说完,他也不动,就等着尹娇娇回应。

尹娇娇脸又红了好几个度,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心跳的也快,她想骂书亦茗,不到那个时候呢,现在讨论也太早了,可他眼神实在是太温柔了,尹娇娇长了长嘴,最后才小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坐回去。”

书亦茗笑笑,这才带着不舍坐回去。

坐回去后,还目光灼灼看着她,以眼神示意她,继续倚着。

尹娇娇心情极其复杂,又感动暖心又有点气书亦茗总是那么轻易就拿捏住她,不过她别扭了没一会儿,就再次坐了过去,倚在书亦茗身上。

又走了一段路,尹娇娇心绪刚彻底平复下来,就听到书亦茗又开始了,他也没动,就小声道:“你觉得我们生几个……”

他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尹娇娇的手藏在两人之间,在他开口又提‘生孩子’这事时,毫不客气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尹娇娇故意凶凶地道:“不准再说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动手,书亦茗是真的愣了好一会儿。

她这一掐,掐的一点儿都不疼,跟挠痒痒差不多,他之所以不再吭声,是太惊讶了。

还故意凶巴巴的,书亦茗愣在那儿回味了好一会儿,最后闷声笑了起来。

尹娇娇:“……”

书亦茗并没有转头,只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但浑身都在发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尹娇娇:“………………”有些人,人设一旦崩了,就没救了。

行至半路,书亦莛嚷嚷着要尿尿,车队便在一个小湖泊边上停下来,也休整一下。

尹娇娇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坐了快一天的马车,虽然晃晃悠悠没急着赶路,可时间久了腰也受不了。

她下车,站在湖边,一边赏风景,一边活动四肢,扭扭腰伸伸胳膊。

吹了会儿风,看着碧绿的湖水,只觉心旷神怡。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尹娇娇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书亦茗。

等人走近了,她也没回头,更没转头,继续做伸展运动。

书亦茗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只当看不到自己,嘴角翘了翘,而后转过头,视线落到湖面。

两人视线,在湖面的倒影中,对视。

尹娇娇:“……”

片刻后,尹娇娇也笑了。

“你要不要也动一动?”尹娇娇一边扭腰一边问书亦茗:“坐久了,腰多难受,还有脖子,胳膊腿……”

她只是随口一说,也有故意打趣书亦茗的意思,她觉得书亦茗绝对不会跟她扭腰伸展的,孰料,书亦茗连想都没想便道:“可以,怎么动,你教我?”

尹娇娇动作顿了顿,然后就来了兴致。

其实很简单,就是简单的拉伸。

书亦莛撒完尿,出来看到大哥和娇娇姐在湖边玩的开心,也跑过来,嚷嚷着要玩。

他现在是新鲜劲正上头,看到个什么都来劲,兴致勃勃的样子,整个就是一活宝。

尹娇娇蹲下来,手把手直楞着他的小胳膊小腿教他。

书亦莛才不是要做什么操,他就是亢奋,想玩。

小东西,胳膊短腿短,做起操来,又笨拙又可爱。

尹娇娇教着教着,便来的兴致,这一年为着乡试,她都好久没和书亦莛这样玩闹了。

书亦莛本就在兴头上,娇娇姐又配合,他可不是要玩疯了。

最后两人倒在草地上,咯咯咯笑个不停。

尹娇娇去教书亦莛后,书亦茗就不做操了,就站在一旁看着。

不远处,小云正跟着书蓉和书莲采花。

他的视线便又落到了尹娇娇和弟弟身上。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生孩子,如何当一个父亲的事。

上辈子,他孑然一身,别说当爹,就是情之一道,都是一片空白。

当然,就算这辈子和她缔结姻缘,今天之前也都没想过。

父亲,于他而言是一个特别陌生的身份。

今儿之所以会这么问她,也不过是突发奇想。

可现在,看着她那么耐心地教莛儿,和他玩闹,那么开心,他突然就有点期待了,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

休整了小半个时辰,再次上路,尹娇娇明显感觉再启程后,书亦茗相对而言‘老实’了不少,不总撩她了,但每次她睁开眼或者看过来,总能看到他在看她,眼神还非常奇怪,又温柔还有激动,尹娇娇疑惑了片刻,就没管他了。

一个书亦莛就够折腾的了,这个大的,他想盯着看就盯着好了,安安生生别捣乱就好。

足足过了三日,书亦莛才总算过了这个新鲜劲,尹娇娇耳根子可算是能安生些了。

第五日午时,因着前一天晚上在下榻的城里玩得晚了些,早上出发就耽搁了些时候,午饭赶不及到驿站吃了,书亦莛又一直嚷嚷着饿,他们便在一处开阔的地方停下,准备吃午饭。

车上带的食物很齐全,昨儿还在城里补了一些新鲜蔬菜,足够他们一行人吃的,就当是秋游野炊。

这条路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这一路上,行人不少,这片开阔地风景不错,临河傍山,不止他们一个车队在休整,隔着一里地的样子也有一队人停下来。

那个车队远远看着就知道非富即贵,马车贵重,丫鬟小厮一大群,衣着光鲜,还有不少看着就不一般的护卫。

这世上,富贵人家多了去了,尹娇娇只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过去看食材,准备今天的午饭。

一个护卫还拿了个叉,去河里叉了条七八斤大的草鱼。

书亦莛这两天玩得有点累,看上去精神比之前蔫不少,这条大鱼一下就把他的精力给唤了回来,可把他高兴坏了。

尤其是听娇娇姐说,这条鱼用盐巴和酱腌一下烤着吃,他就更兴奋了,一直围着处理鱼的郝六身边转。郝六在河边杀鱼,他就蹲在旁边看,小脸满是认真和兴奋,看得一行人都乐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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