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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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婚期定在三月,春雪未消,时月正明。
遗诏颁布下去的时候朝堂罕见的沉默了一瞬,吵吵嚷嚷的朝臣跪的恭恭敬敬,嘴角几张几合,最终哆哆嗦嗦的一个字没能出来。
偌大的勤政殿一时静极,李云深握着谢公子的手准备走。
“陛下——”
老臣的声音喊的几近破音,三朝元老,激动?的花白胡子都?一颤一颤。
李云深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极淡漠,从?九重高台上?低望下去,眼里?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倒影:“有何异议?”
杨子仪在老人家开口之前抢答道:“恭贺陛下!”
紧接着偌大的朝堂都?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恭贺,将其中那一点?微弱的抗议压至低不可闻,皇帝陛下于是欢欢喜喜的推着自家谢公子出去了。
九重宫阙,万仞宫墙,李云深出了勤政殿便挥退了身边众人,自己俯下/身来,手臂抄过谢公子膝弯,将消瘦的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一路穿过宫道,再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宫墙,沿途宫人尽皆跪地,他走的很稳,而后终于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不可抑制的加快脚步。
一步又一步,几乎要飞起来。
宫墙上?空无一人,只有猎猎长风拂过发梢,带起一丝微弱的凉意。
李云深将他放在宫墙上?,扶住腰抱紧,然?后一同看向宫闱之外。
巍峨的宫墙,里?面是权力博弈的中心,外间?则是万千繁华人间?烟火,连绵的群山蜿蜒向远方的尽头,熙熙攘攘的皇城,热热闹闹的人间?。
“青吾,当真想好了吗?”他凑在他耳边,声音从?未有过的认真。
——想好在这里?陪着我,陪着我一同在这世间?至高至冷之地,远离人间?尘嚣,高高在上?,只有我。
谢青吾将额头抵在眉心,低声笑:“十年前就?已经想好了——明知故问”
“就?是明知故问,”李云深咬他一口,“反正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手。”
——他已经是在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他怎么能放手?
“我即将登基为帝,我希望我身边是你?,”城墙上?的风将他的声音割裂的破碎,只有温热的气息的喷洒在耳边,溢满欢喜:“只能是你?——”
不能是任何人——
谢青吾微微仰起头,像是一只得偿所愿的狐狸。
李云深就?抱着他傻笑,将额头埋他颈项,往前数年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又有几人能看透,好在终于是走了过来。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天下匍匐在脚下,心上?人在怀里?,人间?圆满,不过如此。
这场大婚准备了近半年,一切都?是李云深亲自过目,礼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照着陛下喜好一改再改,力求精益求精。
最好的绣娘从?江南赶来,最好的缎子从?各地送来,谢公子被养在深宫,最近政事他还插不得手,关键是腿上?的伤反反复复,李云深更不让他做任何事。
“你?要养好伤,等着做我的皇后——”
他们成婚两次,都?不尽人意,这一次李云深提了十二分的重视,只希望尽善尽美,不留遗憾。
天子大婚,满目都?是朱红,连绵不绝的延伸向皇城的每一处,金玉相映,处处暗香浮动?,这些年来皇城经历过太多次动?乱,还是首次有这样的喜事。
郑殷一开始还有些膈应,后来也就?顺水推舟,青吾喜欢,他这个做舅舅的,自然?还是要祝福的。
谢公子被好好养在宫中,养了三个月,李云深把外界的消息隔绝干净,没让他听见半点?风声,所以外间?那些以死相谏,上?书弹劾他都?不清楚,或者说是不愿意清楚——李云深不想他接触那些,他就?装作一无所知。
大婚的前两日,谢公子被接出宫中,郑殷的候府还没在皇城落定,这回是定在原先的成王府,出去时发现整座皇城已经张灯结彩,梅花枝上?高高满红灯笼,满城都?是梅花的暗香流转。
陛下在批折子,心神?不宁。
批完折子晚膳,食不下咽。
宽衣就?寝至半夜,皇帝陛下终于掀开锦被爬了起来,自顾自换了身黑衣,敲醒了小安子,拿着大内总管的腰牌半夜出宫。
小安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成王府的守卫是郑殷亲自负责,在发现陛下踪迹后果?断选择了沉默。
李云深溜进去时发现里?面竟然?还点?着灯,庑房里?有细碎的水声传出来,隐隐压抑着吸气声。
冲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兵荒马乱,年过半百的太监在里?侧,外面是跪着的嬷嬷,谢公子在浴桶里?,苍白着脸半撑起腰,看见他的瞬间?又跌了回去。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谢公子是男子,成婚前需要准备的事不比姑娘,他在宫中多年,虽说父皇不喜男色,但宫中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从?不缺少脔/宠,承受之前的准备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但从?未想到竟会用在谢公子身上?。
他第一句话是冲过去问他:“疼不疼?”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脱了外袍将人裹了抱出浴桶,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有人还在劝:“陛下,这不合规矩——”
无论是陛下半夜出宫来看皇后还是打?断这等事宜,都?是不合规矩。
李云深一脚踹开抱住他腿的内侍,声音饱含怒气:“朕就?是规矩!”
凌霄阁当年由母妃一手建造,一草一木都?是按照太子的规格,李云深抱着谢公子在侧间?躺下,这才揭开衣袍仔细查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公子:“……”
想了想,没有说话,这种事不好启齿,以男子之身承欢于帝王,事前肯定要准备妥当,这些他一早就?知道,自家殿下果?然?比较迟钝。
李云深便又紧张兮兮的仔细检查了一遍,其实也不过刚刚开始,只不过他身体不好,看着格外吓人些。
在李云深急的险些要跑出去叫太医的时候,谢公子终于开口:“……肚子不舒服。”
李云深赶忙将手贴在他腹部捂着,捂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额头冷汗微消,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严肃道:“我娶你?回去是做皇后的,是不让你?受任何委屈,天下之大有我在就?没有人能给你?任何委屈受,青吾,你?明白吗?”
谢公子:“……嗯。”
这倒不是委屈……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耳朵微微泛红:“就?,就?算是要也是我来……”
——亲自来。
一向脸皮厚极的某人也忍不住脸皮微红,白皙是耳郭泛上?艳色,格外让人蠢蠢欲动?,但李云深忍住了。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然?后就?是大婚,再过些时候就?是洞房花烛夜!
这样一想又有些睡不着了,陛下抱着自家谢公子,睁大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紧张的不敢闭上?眼,青涩的还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谢公子便也搂着他,两个人睁大眼睛互相看着,然?后突然?就?笑了,皇帝陛下不好意思起来,腾的跳起来,在人唇边狠狠亲了一口,可能是紧张的,没亲准,只亲在了嘴角的位置:“等着我来娶你?——”
而后慌不择路的跳出窗户。
谢公子抬臂遮住眼帘,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云深果?然?没有辜负当年的期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桩婚事,自然?,如今他的帝王,这叫普天同庆。
谢公子的腿不得走动?,出来是由郑殷背着的,外围的人瞧不见天子大婚,只隐隐看见一个轮廓,清俊出尘,气度卓越,竟是比皇城里?最好看的官家小姐还要好看上?百倍。
郑殷亲自将青吾交到李云深手中,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还望陛下善待青吾。”
李云深接过谢公子的手,郑重而轻声:“舅舅放心——”
郑殷呛了一下,从?前不觉得,今日被陛下叫舅舅,格外的——
——他怎么嫁了个侄子出去?
大婚的事宜繁琐,八抬大轿后是拜前殿宗祠,这大概是大周史上?最不一般的一桩婚事,不仅仅是第一个男子为后,更为令后世不解的是,皇后双腿有疾,终生?不得行走。
就?像品貌不端不得为帝一样,皇室默认的规矩,身有残缺之人不可为后,但陛下却硬是改了这规矩,便如他所言,他当年争夺皇位就?是为了不受他人辖制,如今他就?是这天下的规矩——
所以后来的一切事宜都?是陛下抱着皇后,无论是祭拜还是走路,他都?从?未让他下地。
——直到洞房。
合卺酒苦瓢盛甜酒,入口的滋味颇有些难言,李云深便极快的将唇覆上?去,一点?一点?将他口中的苦味都?扫了干净,末了才问他:“还苦吗?”
——他到了今天才发觉,他是看不得他受任何苦的,哪怕是这一丝也不能够。
谢公子酒量不大好,眼角泛着丝丝微红,貌似仔细回味了一下,才覆在李云深耳边轻声笑:“甜的——殿下自然?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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