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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团漆黑。
来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可闻。
文笙身体不由地僵了一僵。
这个声音,不用说话或是再有别的动作,她便可以断定,来的正是钟天政!
紧跟着流水声“哗啦啦”响起,巨大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竖在二人周遭的屏障竟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活动的余地大幅缩小。
会是奇门遁甲大阵生成的幻象么?
不,文笙立时就意识到,他们是真的离开了地下,她在大阵发动之时进入生门,所以被送了出来,此时正泡在湖水里。
由屏障承受的压力推测,只怕入水还挺深。
容不得文笙再犹豫,这小小一隅即将倾覆,她又不会水,除了奋力向上浮别无选择。
文笙在黑暗中摸索着琴弦,打、摘、挑、抹,顶着千钧压力,她只能应对以最简单有效的指法,“太平”发出
“铮铮”几声脆响,《希声谱》发威,一股大力向下击水,推着那气泡如箭般冲天而起。
气泡里裹着两人,钟天政不是想占便宜,实际上他侥幸脱身,又得了文笙的照拂,也想找一处固定住身体,别干扰对方弹琴,但因为湖水的挤压推搡,两个人翻滚颠倒,不可避免就挤成了一团。
先是黑暗中不及闪避,钟天政的肩膀重重撞在文笙后腰上,文笙措不及防,险些失手将琴脱落。
这时候若要用琴声将钟天政弹开,多半耽误上浮两败俱伤。文笙咬着牙没理会他,一抬右手准备来个“半轮”,谁料手肘刚刚抬起便撞上一物。
钟天政闷哼了一声。文笙觉着撞上的多半是他的鼻子。
这记“半轮”登时就走了样。
好在文笙反应甚快,跟着挥手一“拂”,做了些挽回。
接连两次冲撞,完全是身不由己,别说文笙别扭,钟天政也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强忍着鼻子被击中的酸痛。就势张开双臂,自后面抱住了文笙的腰。
文笙暗骂一声。
这时候眼前已有亮光闪烁,水中有光。必是离着水面不远。
文笙顾不得挣脱,右手食中名三指估计着二、三弦所在位置先“拨”后“剌”,紧跟一个“拍杀”!
水面“哗啦”一声,两人裹着一个扁扁的气泡冲天而起。破水的刹那。屏障猛然撑开,被一道亮白的水柱喷到半空里,而后“啪”地掉到湖面上。
这是哪里?
文笙只是一闪念间便断定,这虽然仍是天女湖上,看周围湖水一片澄净,月光下只有不远处一个岛屿,他们这应该是已经脱离了千花岛的范围。
只要离开湖底,又不为迷阵所困。那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别说白云坞主和他那帮手下此时困在湖底大阵里凶多吉少。就算他好好的,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拦截,文笙此时也是夷然不惧。
此时只有一件事叫文笙忧心不已:她和钟天政安然脱险了,董涛和谭五先生去了哪里?
他两人刚才多半是未及遁入“生门”。
若董涛能跟着谭五先生躲到其它吉门里还好,不然的话,大阵之凶险已经莫测,边上还有白云坞诸人纠缠,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此刻文笙和钟天政漂在湖面上,一轮明月已滑到了西方,天空不见浮云,满天星斗闪烁。
湖上没有风,这下半夜,万籁俱寂更不见人踪,湖面上微波粼粼,更有万千繁星的倒影与本尊交相辉映。
钟天政依旧由后面紧搂着文笙的纤腰,由始至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文笙皱起眉头,无心欣赏湖上美景,手上琴声未停,后面湖面一个白色浪头追上来,推着二人直奔不远处小岛,到得近前,文笙拧身急弹几记,将他径直甩了出去。
钟天政似是毫无防备,被弹开之后,半空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跌落在小岛湿乎乎的沙石地上,半晌脸冲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死是死不了,刚才还有气呢。
文笙也上了岸,没好气道:“行了,起来吧,别装死。”
钟天政呻/吟了一声,翻过身体,也不嫌地上潮湿,蹭了一身的沙土,呈大字躺在那里。
借着月光,文笙果然见他鼻子有些肿,下面还带着点血渍,那一下还真是撞得不轻。
即使这样了,钟天政一身狼狈躺在那里,竟也和难看搭不上边。
文笙走近过去。
钟天政一只胳膊动动,仿佛嫌明亮的月光刺眼一般,横过来搭在眼睛上,五官顿时落到了阴影里。
文笙听着他幽幽道:“我就知道你要过河拆桥。算了,顾文笙你过来杀我吧,我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实在是累死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就好像文笙此时“过河拆桥”特别丧心病狂。
文笙在旁居高临下看着他,抱着琴不为所动。
“行了,别装了。我不杀你。”
“哦?”
钟天政似是有些惊讶,将手臂往上抬了抬,想也知道,他此时正在暗处打量文笙的表情,以揣度她说这话是真是假。
文笙任他看。
“我也很累,不过我们不能歇息太久,躺得差不多了就起来,跟我在附近找一找董涛和谭五先生。”
钟天政疑道:“你来真的?”
文笙冷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钟天政爬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好吧,董涛也到罢了,那谭五先生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之前在地下大家相互利用,他都一直捏着鼻子。此时见我,还不与我拼命?哈哈,顾文笙。你想得太天真了,谭家人宁死也不会接受我钟某人的恩惠。”
文笙冷冷回道:“谁说这是你的恩惠?”
“不然呢?”
“我既是过河拆桥,你自然是我的俘虏。谭五先生只需领我的情就好。还是说,你想在这里与我再打个赌,较量一番?”
文笙所说的打赌较量,指的是之前钟天政使诈取胜,借以逼婚的那回。
钟天政瞠目。而后扭过头去好一通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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