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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裹挟细雨,暮色中的重重人影也一并潮湿而模糊。
机械般完成一天的课程,靳坤沿遍布水渍和脚印的大理石台阶走下,蓦地,头上冰冷的雨丝竟让一片阴影隔了去。
“要回去吗?”
伞下,略发苍白的面容仿佛将曲依原有的生气消磨了大半。
“你来……找我?”
显然不敢相信此刻的见闻,男生疏离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波动。
“嗯。我……呃!”
正当她试图向不会让彼此感到不适的距离再靠近一步之际,他却以连自己都料想不到速度拉过她的手,朝着人群稀少的方向大步走去!
直至人群几乎被密密的绿叶隔开,他才停下。
“为什么要跑?”
莫名其妙随他而跑,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加速了跳跃。
“你为什么……还来找我?”相对的,他更在意她出现的原因。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迎上他不安而焦虑的视线,她的眉峰也一并绷紧,“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实话?”
“‘那个’……时候?”
“杨晔之所以认为你作弊,是因为听到我们的谈话,误会你能写好报告是因为我提供了素材和数据;而你明明知道,我才是决定事件最终走向的关键,训导处问话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实话?”
“你以为,他会那样做是因为‘误会’?”
“不是吗?”
“就算没有你,他也向来不乏制造‘误会’的借口。”虽然不晓得她对这件事究竟了解多少,但这一次,他不打算给出令她满意的答复,“我和他之间,互相伤害才是常态。”
“你是要告诉我,你打他……纯粹是因为你想打他?”
此刻,凝结在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
迎视她轻轻颤动的双眼,纵使内心万分在意,他仍强迫自己忽略掉胸口的不忍。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和我……也没有一点关系吗?”
“……是。”
不断扩大的心痛阻塞了呼吸,她的目光也渐而决然:“就算……我亲自和学校说明原因,也没关系吗?”
“为什么!”
“既然说没关系还在乎什么理由!”
随着交谈氛围逐渐失衡,两人的情绪也趋向激烈。
“就算能证明没有作弊,可我打了杨晔是事实。你这样做不但无法改变结局,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我不怕!”
“可是我怕!”只一瞬间,他的音量便提至令她始料未及的高度;大概担心吓到她,他很快调整了语气,“总之,现在不是逞强或讲义气的时候。你如果真的想帮我,那么至少这段时间……不要来这边,也不要来找我。”
“你是怕……我会像杨晔那样,因为受不了而跑掉么?”
“什么……”
“杨晔原本……是你的朋友吧?只是不那么可靠而已……”心已然痛得麻木,说着说着,她眼中不禁涌上泪意,“为了保护朋友可以牺牲名誉或是个人安危,我此刻的想法……也是你曾经的想法吧?”
“你……”
“就算曝光真相会让往后的生活乱成一团,我也不会逃走的;我跟他不一样,就算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所有人都误解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当你真正的朋友。你完全……不用害怕啊……”
像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雨依旧无止尽似地下着。
“你这是……在同情我吗?”同样的,像是受到某种原因的限制,那令人无法看懂的情绪依旧倔强地凝聚在靳坤眼底,“因为没人信我,没人帮我,你觉得可怜,所以明知帮不了我也无法不管吗?还是说,在你看来,我连独自面对人生的能力都不具备,一旦失去依靠,就会倒地不起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说出真相,把这其中的误会解释清楚,让大家对这件事做出公平而正确的判断!”
如果自己的说法没有明显的漏洞,曲依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大家’么……”怀着对这一名词的无尽轻蔑,他眼底的谑色也渐而明朗,“因为大家有疑问,我就有义务为他们解答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知道,即使不用讨好任何人,也不必牵扯进任何人,我也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而你……只需要向前看。”
面对他毫无动摇的态度,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也彻底爆发:“不想去讨好吗?不想牵扯无辜吗?你要是真懂得保护自己,就应该告诉大家,是我让你承受了这么多误解,让所有人都清楚感受到你的不屑和愤怒!就像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样,不要让任何理由左右你的决定,更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
泪水于鼓起的双颊描绘出蜿蜒的溪流,曲依的目光决然而强烈。
这样的她,让他恍惚忆起爷爷在世时说过的话:
“不要再受伤了……”
在需要承担后果的时候,他总是做出危及旁人最轻而伤害自己最重的选择。
能轻易看穿这一规律的人,从前是爷爷,现在,是她。
然而,还来不及思考,靳坤却发现,不远处一把黑色的雨伞下,某双鹰般锐利的眼睛正向这边投来狩猎者般的注视——
“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么?”他的语气忽然归于平缓,“你……要当我真正的朋友么?”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她只能含着泪,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你的意思……我不太懂。”
“只是朋友的话,就不要触及朋友不该管的范围……”双腿艰难地向后退开一步,失去雨伞的遮挡,靳坤的脸上和肩上立刻被连贯的雨水打湿,“如果你执意要去说出一切,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了。”
一切果然和厉修那日的预料分毫不差。
站在朋友的角度,自身难保的他实在没有护她周全的把握。既然她不肯轻易放弃,那就由他亲自结束这一切吧——
需要“回到原点”的人,只有自己就够了。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过去了半周,四月之初,南方的雨势忽然变得凶狠。
长时间大范围的降水给市区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内涝,就连学校也未能幸免。仅仅一夜,校内地势较低的区域便因积水严重而无法通车了。
为此,校方还组织了一场防洪防汛的专题讲座。
下午,走出大礼堂,曲依觉得耳朵有些麻木,近两个小时的安全教育,于她好像只是一系列排序混乱的音节。
察觉有人靠近,同行的潘梓婷最先停下来。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站在她们面前,杨晔带刺的视线却直指曲依,“‘如果我不去的话,你应该会去吧’,最初我还这么想过;可事实是,我没有去,你也没有去。”
乌黑的马尾高高扬起,女生的视线却低得快要贴到地面:距离定好的“期限”已过去多日,她没有主动向学校“坦白”,训导处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或许杨晔也未“依约”主动承认过错——这一点她怎么会没想过呢?
“曲依……”
听出他暗藏讥讽的口吻,潘梓婷不安地望向她。
“我跟他有些话要说,梓婷你先到外面等我好吗?”
“嗯……”虽然担心,潘梓婷还是很识大体的。
淡淡睨了眼那掠过身边的小小身影,杨晔肆意将头向后一仰,很快又回复到水平角度:“收集那么多证据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力气……”
“他不会说的。”
“……谁?”
“靳坤,我去找他了,也和他说了我的想法。但他依旧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到现在才肯相信我说的话吗?”听过她的描述,他不禁笑了,“口口声声说是‘朋友’,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了。”
“相比之下,当然是你更了解他。”曲依的声音轻盈而平静,仿佛眼前的男生再也挑不起她丝毫的怨恨,“知道他有正义感而去依靠他,知道他习惯独自承受而去利用他……像你一样‘了解’他,我大概永远都做不到吧?”
“因为他不解释,所以你尊重他的选择?”杨晔嘴角一颤,随即“镇定”地迎上对方的话锋,“既然决定插手,不就该一条路走到底吗?走到一半,发现情况不对,为了不让因懦弱而放弃的自己显得太过狼狈,最终还是选择利用你所谓的‘朋友’吗?”
“我没说要放弃。”
“可你也没去说出真相。”
“就像你认为的那样,不去说出真相,是因为我打算尊重他的选择。”
“呵,到最后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他已经拥有了正真的伙伴。而被他重视的人,也视他为重要的伙伴。”
“那又怎样?谁还没几个朋友……”
尽管努力保持镇定,他脆弱的伪装还是被她自信而坚定的目光一点一点击碎。
“你之所以利用并放弃靳坤,是为了不被其他人排斥吧?想尽办法也要被集体接纳,是为了摆脱孤身一人的状态吧?而想要摆脱这种状态,没有朋友是不行的吧?”
礼堂内,人群往来的声响掺着阵阵雨声,然而相比曲依的声音,其它一切动静都显得那样低调:“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明知靳坤是那样‘糟糕’的家伙,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围着他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
“同样是面对危险,他宁可一个人扛下所有不公的指责,也绝不接受对自己有利却可能会让我陷入麻烦的援助;甚至主动和我撇清关系,傻瓜似地,以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获得绝对的安全……和你的区别在于,他对待‘朋友’的真心从来没有变过。但也多亏有你,我知道这一次,他没有‘白费力气’——因为让他不计代价去保护的人,也是真正视他为朋友的人。”
“……即使不用讨好任何人,也不必牵扯进任何人,我也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而你……只需要向前看。”
平安夜玩飞镖那时,靳坤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只需要向前看,不用担心我。”
那时,她以为他所谓的“向前看”,是让她专注于投镖;现在她才明白,那正是他可以“不计代价”去保护别人的最温柔的体现。
霎时,高空中传来骇人的轰响!
沉闷的雷声如同钝刃的刀,不会立即使人皮开肉绽,却结结实实地,在杨晔心上造成了厚重的痛感——
初中的时候……
“你跟靳坤是朋友吗?”
“不……不是……”
“不是吗?初一军训那会儿,我还总看见你跟他在一起的!”
“你看错了,那是他……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这么说,你们不是朋友了?”
“当然……我跟他怎么可能……”
“哈,你们听见没,跟我说的一样吧,全校上下绝对、绝对没有人,会把那种小混混当做朋友!”
高中的时候……
“听说你们一个初中的?现在……不会还有联系吧?”
“怎么可能还有联系!我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别不高兴嘛,就是问问。你也知道,学校里不爽他的人很多,想跟我们一起玩,就决不要和靳坤扯上半点关系……”
大一下半学期开学的时候……
“听说你被靳坤打了,还在医院躺了两天?”
“这下好了,让他赔钱!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半个子儿都别便宜他!”
“再不然就曝到网上,全国人民一人一口唾沫,还愁整不死他……”
少年时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杨晔沉默着,眉眼淡然如宣纸上晕开的墨迹。
哪怕是最糟糕的言论,话题的中心也一直都是靳坤——那个令自己深恶痛绝,却又无法从人生中彻底抹去的人……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也在事发现场?”
“放学了……我恰好路过。”
“靳坤当时也在场,你知道他为什么和那些社会青年打架吗?”
“我……不知道。”
“你和他是一个班的,平时有来往吗?”
“不怎么多……”
“那么这次打架事件,你只是恰好碰上了吗?”
“是……”
越是想要忘记,内心深处的罪恶感越是躁动不安。
他永远记得初一那时,自己在教导主任面前和靳坤撇清关系的那一刻,记得那个脸上带着淤伤的少年麻木而空洞的眼神——面对他的谎言,那少年只是安静听着,不做任何辩解。
一如不久前,面对训导员的问话,靳坤也是同样的表现。
当年,他觉得靳坤真是个傻瓜,竟能忍住不去戳穿这个谎言。可曲依的一番话使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是傻瓜:明知那些离间他和靳坤关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和自己交朋友,明知那些因他昏倒入院而表现出关心的人,只是想借机对靳坤落井下石,明知不是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却还是为了那些人,丢弃了真正视自己为朋友的人……
等到终于融入集体,摆脱了被排挤、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的糟糕状况,他却并未感觉到充实和愉悦。
就连命运,也似乎有意不让他如愿。
升入大学,看着靳坤在如潮恶评中一点点蜕变着,不仅在专业领域取得了令人羡慕的成就,更在生活中拥有了不多却可靠的伙伴,他便无法自控地产生了嫉妒;越发旺盛的妒火催生出谣言和欲望,伤害着靳坤,也折磨着自己,更甚至——
“就算是类似的东西,人们也总会选择相较之下更好的。”
“仅仅是提到你的名字,她已经可以引来这种程度的危机,如果你过去站到她的身边,那么原本由你一人承担的风险,她就不得不被动分担了。”
——更甚至,沦为厉修用以打击靳坤的一枚棋子。
不断累积的罪恶感将他困于谎言的深穴,不知如何逃出,也不敢祈求获救。
当被绝望逼向死角之时,他这才发现,身边其实并没有可以“求援”的“朋友”。
至少,曲依所说的,那种可以不计代价地保护他,并视他为重要的伙伴的“真正的朋友”,他并没有。
如同成熟的豆荚,活跃于黑暗地底的列车将豆子般静列其中的乘客不断运往下一站。
循着进站提示音,曲依起身向车门走去,远远地,却听到隔壁车厢的争吵声——
“……不能在车上玩水枪!当着这么多叔叔阿姨的面,丑不丑!”
被母亲厉声夺去手中的玩具,孩子当即大哭起来。
顾不上哭闹的孩子,那位女士忙转向旁边正擦拭裤脚水渍的年轻人:“真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
被不断向车门聚集的乘客阻碍了视线,虽然没法看清,但说出那句“没关系”的人的声音,曲依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淡漠的语气,略带鼻音的声音——是他!
待某种想法终于成立,她这才发现,车门已再度关闭。
远远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她也没去细数自己究竟多坐了几站,一直等到他终于下了车,她也才跟着下了车;然而,还没出站口,她便把人跟丢了。
“完了完了,都淹到这外面了。”
“今年这雨下得太厉害了,我在这边住了几十年,从没见这条路淹成这样。”
“路中间好几辆车都熄火了。”
“我还指望搭同事的顺风车呢,还是打个电话让他在路口等吧……”
雨还没停,加上道路积水严重,大部分乘客都滞留在了地铁出站口。
“有人晕倒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这才发现,一个老人倒在了通往车站的人行道上。
“快打120!”
最先赶过去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
“又不是医生,还是别管了,老人家很麻烦的……”
同行的男子低声劝她,手中的伞却始终只遮挡着自己。
“没事,我知道怎么急救。你赶快打电话!”女子说着,连忙检查起老人的身体来,“谁借把伞给挡一下,阿婆的衣服都湿了!”
“我有伞!”
曲依赶忙撑伞遮住年轻女子和老人,根本顾不上瞬间便被淋湿的自己。
约摸五分钟后。
“医生还没到吗!”
望着倒地老人苍白的面容,正熟练地做着心肺复苏的女子不禁焦急起来,
“水已经淹到路口,救护车估计开不过来。”
旁边一个白领模样的男子提醒道。“阿婆的状况不太乐观,现在不能随便移动她的身体,只能等医生过来。”年轻女子目不转睛道,“如果有熟悉这一带路况的人,能去路口接应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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