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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因为彼此靠近,双方的存在感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并逐渐强化。“王琪!”
纵使知道厉修就在附近,可经声音洪亮的张锡京一喊,王琪这下是想当没看见也不行了。
“快来,这儿有空位!”
基于尚不知她被厉修拒绝的事,粗神经的张锡京特意安排她坐在厉修身边。
“学长……”
“坐吧。”
得到厉修“许可”,犹豫不决的她这才放心坐下。
被班上几个男生簇拥着来吃饭,她本来也不太情愿,趁此机会正好甩掉他们。
自从跟任颖姗绝交后,因为没什么同性朋友,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男生一起吃饭,尽管如此,她却经常感到孤独;尤其在张锡京和潘梓婷交往之后,身边虽然不乏能够制造乐趣的追求者,但倘若不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人,她也极少因此感到满足或快乐。
比起从张锡京那里听到的,关于厉修、曲依、靳坤三人在旅行期间发生的种种,她反而更在意久未联系的任颖姗的近况,听说因为拍到许多出色的图片素材,那家伙最近常被校报的前辈邀请聚餐……
“送别会的时间定好了么,学姐?”
“什么送别会?”
“你不也知道么?”被张锡京一打岔,田玊不得不停下解释,“蕙芯学姐要去英国做交换生了。”
闻言,王琪也循声转头。
“做交换生?不是去旅游吗!”张锡京惊得险些筷子脱手,“那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是去交换学习,又不是去坐牢!你才永远不回来!”
梁媛媛没好气道。
薛嘉丽接着补充:“以学姐的人气,送别会肯定会有很多人来,那场面,呲呲,肯定特盛大……”
“大家要是有空,到时也一起来吧。”
受到闻蕙芯邀请,大伙纷纷出言赞同:
“那是必须的,学姐的面子肯定给!”
“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学姐了,心里怪不舍得的。”
“不是有视频嘛。啊,不对,我忘了有时差……”
“寄明信片也可以啊,一定要很漂亮的那种!”
“要是再有外国帅哥追你,记得在群里汇报,我们替你把把关……”
晚餐结束,短暂的热闹氛围也告一段落。
校内蝉声悠然的夜路上,一同回家的曲依和靳坤并肩而行,相互间不快不慢的步调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对方前进的节奏。
“学姐的送别会,我们……也去吧?”
她转头看他。
“你想去吗?”
他侧过脸,却并未从她脸上寻到丝毫合乎预料的试探之色。
“你不想去吗?”
“你希望我去吗?”
“学姐一直都很照顾大家,没理由不去吧?还有……你干嘛一直反问我?”
“我以为这种事……你会介意。”
“介意……你跟学姐吗?”
“嗯……”
“怎么会……就算之前有过误会,既然弄清楚了,就应该让它过去了。异性朋友之间,像这样偶尔见个面也很正常,你不用顾虑太多,再说,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说的的确是实话,心跳却快得仿佛刚刚撒过谎。
被对方愣愣的直视盯得越来越紧张,她窘迫地将目光转开:当着他的面,怎么连实话也说得这么心虚?
看她说着说着脸颊又变得鼓鼓的,一时拿不出对策的他只好暗责自己多心:刚才要是顺着她的话,说“你想去我们就一起去吧”不就好了?如此小心翼翼,反而显得自己才是“不懂事”的人,还顺带把天聊死了……
见他孩子似地定在原地,神情尴尬的样子甚是可爱,她不禁“噗嗤”地笑出声来;见状,一旁的他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刚才……很紧张吗?”
她问。
“嗯……”
那熟悉的鼻音有点闷闷的。
“为什么?”
“我以为你生气了。”
记得之前有一次,他无意地指出了她的黑眼圈,她居然哭了……
这么一说,她脸上的笑更明显了:“我没生气,只是觉得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但也挺有意思的。”
“哪种情况?”
“两个人的想法有时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我们好像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仅是思维方式,连习惯特长和兴趣爱好也是这样,就拿做饭来说,我不擅长但你很擅长……”
距离下一盏足以驱散阴影的路灯,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别的全都不同也没有关系,对我而言,只要有一样是相同的,就够了。”
隔着那单薄却不单调的夜色,他感觉视线正一点一点,被她脸上渐浓的笑意掠夺殆尽。
“哪一样?”
夏虫不知疲倦的叫唤,夜风梳理枝叶的轻响,往来车辆晃眼的灯光——
对于她那不便用语言回复的提问,不足半秒的犹豫后,他选择用一个柔和而缓慢的吻作答。
而与这一吻带来的冲击相比,周遭一切及其附带的影响皆显得无关痛痒。
“这个……算你上次生病的‘补偿’?”
他的吻似乎有让她做梦的魔力,即使在分开之后,她还是觉得不太清醒。
“这次是这次,上次是上次……”
发现羞涩与期待正一点一点,自她鼓起的双颊蔓延开来,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温柔得仿似能溢出光芒。
“那‘上次’……怎么算?”
被她纤细的双臂轻轻抱住,心领神会的他微笑着凑近她仰起的脸:“另算……”
然后再次吻下去。
跟多数坠入爱河的人一样,即使能经常见面,强烈的爱意仍驱使两人竭尽全力拉近距离。尤其独处之时,明明对方就在身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与对方变得更加亲近。
一如此刻,借助夜色掩护,多余的顾虑也逐渐被抛开。
不知不觉中,吻得越发投入的两人渐渐偏离了人行道。像是承受不住男生不断压低身体产生的重量,曲依竟一时腿软,然后沿着惯性的轨道跌靠在行道树的树干上,尽管撞击的力度让背部给树干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磕得生疼,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听她发出了极轻的一丝不适之声,靳坤本想分心去查看情况,不料对此毫不在意的她却合拢双臂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有了树干的支撑,她的身体得以“固定”在他面前;受对方温暖呼吸的诱导,不得不暂将担心搁置的他只好更加专注地吻她。
“等……等下……停!”
不出多时,那热烈得不留余地的吻便令几欲窒息的她挣扎着侧过脸!
“怎么了……”
他意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每次都这样……是肺活量太好了么?”仿佛刚跑完百米竞赛,呼吸急促的她连话都说不连贯,“这种时候……不要只顾着自己啊,我都……喘不过气了……”
“对,对不起,一下子……没注意。”
回想起在海边诊所的那个凌晨,被吻得喘不过气的她还咬了他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没有顾全对方的感受,不安与尴尬顿时布满他通红的脸。
“我也不好,刚才……太过着急,有点误导你了……”双颊又鼓又烫,她更是害羞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又多了一次。”
循着男生淡淡的鼻音,她轻轻抬头:“什么?”
“想法完全不同的情况,又多了一次。”
“唔……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望向那双略带不解的黑白分明的眼,她慢慢凑近并再次抱住他,“造成‘不同’的原因是‘相同’的,这样就够了……”
任由她微热的脸在胸前轻蹭,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用怀抱将她包围。
是的,这样就够了。
别的全都不同也没有关系,对他们而言,只要有“彼此相爱”这唯一的一样“相同”,就够了。
“你要跟张锡京一起打工?”
下午,台下的曲依和潘梓婷边看视频资料,边悄声谈论起各自的暑假安排。
“以前放假都是帮着家里看店,长长两个月过得好无趣。前几天跟我爸妈说了打工的事,他们居然都表示支持,态度爽快得出乎我意料!”
“是做什么的,有仔细调查过吗?可靠吗?”
“餐厅服务生。工作是张锡京在学生会认识的学长介绍的,那个人在那里做了快两年的兼职,据反映环境很好,薪水也不错,就是要提早出门,因为地点在市中心,容易堵车。”
“会很辛苦吧?”
“是啊,不能睡懒觉了。但一想到是跟张锡京一起去——虽然是去工作,却有种像在约会的感觉——这样想着,应该就能坚持早起了……”说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倏然转向曲依,“你跟靳坤呢?你们……有进展吗?”
“什么进展?”
“既然互相喜欢,就没有一方主动表白吗?还是说,你们难道……已经开始交往了?”
“你……”曲依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除了模样可爱,心思也细致得令人惊叹:不仅是自己的心意,就连靳坤的心意——尽管未曾言明,竟也被她一一看出了么!
“你们两个的事,我其实早就有预感了。只是当时还不确定,你对他是否也抱同样的想法,就一直忍着没问。”
“这也是你……随便猜的?”
“也不全是猜的,怎么说……应该是直觉吧。”
“你的直觉未免太准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准的。等真的交往了你就明白了。不仅是面对朋友和恋人,还包括靠近你们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面对同性的时候,这种感觉会变得特别强烈!”
“对于出现在你们身边的同性……会特别敏感么?”
“嗯。倘若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却表现得跟张锡京很要好或很亲密,即使对方没有什么意图,我也会感到担心。”
会对出现在恋人身边的同性心存戒备,是这个意思么……
曲依默思:之前,靳坤也曾问她,是否介意他出席闻蕙芯的送别会,可见他在那时,就已经留意到了这个细节。由于已经确认过了彼此的感情,她当时没有反对,还说不会禁止他和异性朋友的正常接触——
现在想想,那番话终究说得底气不足。
一直以来,和靳坤的关系虽然愈加亲密,她却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好在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看着潘梓婷沉浸在幸福中的笑容,她也暂时搁置了忧心:“比如呢?”
“这个就多了。比如我们最喜欢的颜色都是红色,都喜欢吃薯条,都不喜欢恐怖片……”
F大羽毛球社团。
下午,社团活动结束,几名社员顺路到小卖部买饮料。
“一瓶橙汁——”
柳瑛涵和周舒诚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饮料。
“这个还剩一瓶了,”老板好意提醒,“要不再看看别的?”
“给他们两根吸管就好了,老板。”
拧开汽水瓶盖子的景瑶先是喝了一口,随即悠闲地冲二人吹了个口哨。
被这不经意的玩笑弄得满脸发烫,柳瑛涵慌忙拿过一瓶矿泉水:“不用不用,我要别的吧。”
没等她付钱,一只手已将橙汁递到她跟前:“给你吧,我喝别的……”
西斜的日光下,周舒诚微红的侧脸还挂着运动后产生的汗水。
碍于骤然加快的心跳,她的目光也没敢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哦……谢谢……”
“我去……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搞得人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景瑶夸张地缩起身子,其他几名社员也纷纷调侃:
“瑛涵最近改变很大啊,出去玩一趟回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特别是头发——就算怕热也不用剪那么短吧,原来长发飘飘的多好看啊,换我肯定舍不得剪。”
柳瑛涵却笑道:“天气越来越热了,短一点显得人清爽,打理起来也方便。”
景瑶却坏笑着,盯向对方一头中长且微微卷过的黑发:“每个月都要去发廊做保养的人,真的是因为‘图方便’才突然剪掉那么宝贝的头发吗?”
柳瑛涵爱惜头发是全宿舍都知道的事,因其一头长发乌黑柔顺,还常被一些热衷染发和烫发的女生请教保养诀窍。
“那你之前擅自把旅行带回的特产卖给其他宿舍的人,也真的是因为‘忘记了’才一块都没给我留么?”
“瞧你那损嘴,尽拉仇恨,讨厌……”
让对方反咬一口,景瑶只好卷起兰花指,踮着脚讪讪地飘离。
趁大伙儿笑着追上去,周舒诚转身望向柳瑛涵:“这样其实……更适合你。”
“什么?”
“……头发。”
明白他的意思后,她稍微缓和的心跳再度变快:“你也觉得……这样更适合?”
“你以前也不是留得很长,这样……比较像你。”
得到他的肯定,她忽然感到很满足。一瞬间,那些被剪掉的头发也仿佛做出了伟大的牺牲。
如曲依希望的那样,用自己的方式,以真实自我面对周舒诚——她终于做到了。
在海边那晚,向周舒诚坦明心意后,柳瑛涵并未如期得到称心的回应。
对方既未应允,也未回绝,只简单说了些客套话,并表示想暂时维持朋友的关系。知道他的心思尚未彻底从对曲依的感情中剥离,也因事出突然,她最终没有强迫对方给予回应或是做出承诺——好像只有在面对周舒诚的时候,她的耐心才能像这般无限延长。
带着还未全然理清的感情,回校的次日,她便让人将一头长发给剪了。
没有受到明确的拒绝,就不算失恋。之所以剪掉头发,并非图一时痛快,而是要像剪掉头发一样,干脆、坚决地摘掉身上的伪装。
不再是“曲依的替身”,而是“真正的柳瑛涵”。
往后,要以这样的自己去面对周舒诚和众人。
“那个,咳……”看她目光从容,周舒诚不自觉清了清嗓子,“曲依好像……快要过生日了……”
“记得很清楚嘛。”
“啊……嗯……”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他反而有些窘迫。
“我们给她过生日吧。”
“啊?”
“以前,不管出去玩还是讨论作业,总是她主动约我们,过生日过节也总是她主动打电话问候……仔细想想,我好像都没怎么主动联系过她,感觉就像……虽然是朋友,但真正努力在维持热度的,好像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这大概也是那时,爆发矛盾之后,曲依没有主动和解的原因之一。
努力维系这段友谊的一直都只有自己,就算停止付出,于对方的影响也不过尔尔——或许正是这样的感受,支撑着曲依甩开一切决然离去。
傍晚的风温柔地滑过半空,夕照明亮的光线也静静温热着人的脸颊。
“类似‘只有我在重视’,或‘只有我在努力’这样的感觉,不想再让她感受到了。”柳瑛涵说着,顺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这一次,换我们主动去找她吧。”
顺便也让她看看,正不断努力着做出改变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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