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章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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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做饭了，医院又不是没饭吃。”

“她非要做，我能怎么办？反正我只负责拿过来，吃不吃你看着办。”

“行了，快别光顾着顶嘴，跟其他叔叔阿姨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

受父子俩谈话间的温馨氛围影响，一位高而瘦的女医生羡慕道：“杨医生真是好福气啊，太太和儿子都这么贴心。”

另一位方脸粗眉的男医生则走到杨晔身边：“小杨没学医真是可惜了，成绩好，头脑又聪明，将来肯定能接你的班！”

“过奖过奖……干这档子辛苦活儿的家里有我一个就够了，他以后干什么都好，反正就是别当医生了。”

见杨父这么说，众医生纷纷道：“你看，你爸多心疼你。”

“是啊，以后记得好好孝敬他……”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已经送到门口了。”

“具体什么情况？”

“车祸。”

见状，方脸粗眉的男医生连忙拉住一名护士道：“啥情况？”

“一名女性患者出了车祸，陷入昏迷，救护车刚送过来。”

眼看护士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杨晔不禁跟着方脸的男医生一同走出值班室；不一会儿，原本还人来人往的过道，瞬间便因推着患者急速跑来的医护人员而变得畅通无阻。

当那额边淌着鲜血的女人从眼前经过，虽然只有一瞬间，即使没有仔细看，杨晔也立刻认出了那位病患——

那个女人是……许季宁！

抢救期间，因为没有随行亲属，此刻空无一人的急救室外显得异常冷清。

“怎么只有姓名，没有身份……”

这时，杨晔看到了一名正试图联系患者家属的护士：“您好，请问……里面那个人，出了什么事？”

见他主动提问，护士愣了一下，道：“出了车祸，医生正在抢救。你……是家属吗？”

“不是……”

“诶，我现在正要联系她的家属呢，可她随身的名片夹都是只有名字，没有注明身份；难得打通了一个，对方却说是她秘书……”

犹豫片刻，杨晔心一沉，伸出手：“不如……我帮你吧？”

视线在黑暗中徜徉许久，渐渐地，终于寻到了一丝亮光……

由于伤情较轻，被转入普通病房的许季宁很快醒了过来。

“副总……”

睁开眼睛，看到秘书小唐的瞬间，她那并未遭受创伤的内心竟忽而产生了更甚于体肤之伤的疼痛。

“您还好吗？”

“你怎么来了，我伤到哪里？”

“比较明显的是前额的擦伤，再次是头部有轻微脑震荡。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听说您发生了车祸，就马上赶来了；保险公司那边已经联系过了，后续事情也都处理妥当，您大可安心休息，其余的事情不必费心。”

看小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见对方抬眼看了看旁边，她也跟着转过头去：在病房角落的座椅上，一个眉目平淡的男生正安静望向这边。

“你先出去吧。”支走秘书，许季宁冷漠地将头转回，“你有什么事？”

被对方目空一切的态度激起了满腔怒火，杨晔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了双手的颤抖。

见他咬紧牙关，半晌无言，她轻哼了一声：“如果只是想看我因受伤而痛苦的模样，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再次见到我，你能说的竟然就只有这些？”

“如果我曾经的作为算是‘过分’，那也是因为你和你母亲‘过分’在先。”

被她的话引得胸前一阵闷痛，杨晔不禁攥紧了拳头：“你以为那样做是保护他吗？你的做法，到最后只会将他身边的人全部赶走……那个时候，因为我妈妈的过错，我原本还对他怀有一点愧疚，可是你——你却收买我妈妈单位的领导，害得她被公司开除！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让靳坤尝到与我所受的同等甚至加倍的痛苦。因为害我母亲丢掉工作的人是你，害我在报复之路上变得越来越懦弱的人也是你！”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对短暂相视后匆匆离去的杨晔毫无阻拦，靳坤缓缓走近病床。

许季宁兀自往枕头上靠了靠：“小唐通知你来的？”

“杨晔通知的。”

“……是吗。”

“车祸是怎么回事？”

“最近累人的事情太多了，没怎么好好休息。听说，你爸找你谈话了？说了什么，是不是股份的事，还是有意讨好你……”

“即使进了医院，你满脑子考虑的还是只有些事么？你就这么想赢他，这么想要公司么？为了这些，命都可以不要么？”

“靳坤，你还没踏入社会，你不会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被人一朝夺去的痛苦……”

“我明白。你说的那种痛苦，我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你现在就在抢走我的一切。”

看透母亲的苦肉计，再无逗留之意的靳坤拨腿就走，许季宁却不顾身上的伤，急急挽回道：“儿子啊，帮帮妈妈吧！”

见他站住不动，她继续道：“就这一次，帮帮妈妈吧……只要能得到公司，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包括曲家父女，我也可以不动他们，只要你把你爷爷剩余的股份给我。你要知道，妈妈始终是爱你的，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够了！”猛地转过身，靳坤直直走向病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绝望地俯视母亲，“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哪怕一次也好，你能不能承认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这些年来，你爸有真正关心、照顾过你吗？没有！你每年的成绩单，在学校的活动情况，跟康家的来往，都是我在关心、我在跟进，真正在乎你人生的人，只有我！你要是听话一点还好，可你一点都不听话……”

“以前是抚养权，现在是爷爷的股份，权利也好，金钱也好，你一直努力争取这些与我相关的东西，却唯独不懂得争取我！哪怕就一次，只有一次也好，你却连一次都没有！你以为你跟我爸不一样，可你们其实并无两样，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对我好，才会放下那不值一文的自尊来拉拢我，你的虚伪，没人比我看得更清楚，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很可怕！我拜托你，不要再用‘爱我’的名义来掩饰你的贪心，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

“你想要股份？好啊，给你吧，全都给你。”

“什么……”

“现在起，除了我，你想要的一切，都属于你了。”

“砰”地一声将门撞开，靳坤快步离开了病房。

这一刻，除了病床上脸色煞白的许季宁，同样因吃惊而哑口无言的，还有僵立在走廊里的杨晔……

东部沿海地带，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哔。”

此时，身在另一座城市的曲依却因无法拨通电话而烦恼。

“又打给靳坤？”

婚礼结束后，曲家父女俩跟着热情好客的亲戚一块儿乘船去了海岛。因为信号不好，直至抵达岛上，曲依才能给靳坤打电话。见女儿几次没有拨通电话，曲航大概能猜到她想要联系的对象。

“一直没人接，可能在工作吧……”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错。但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跟他分开吗？”

“我不敢想。说实话，最近，我们的关系……似乎不太稳定。”

“曲依。”

“嗯。”

“要是……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说，爸爸以后要换工作的话……”

曲航正说着，曲依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靳坤的号码，她连忙接通道：“喂？”

“……喂，你好？刚才是你打电话吗？”

很快，她便听出电话那头并不是他的声音：“这不是……靳坤的手机吗？”

“哦，是啊，那个，我是他的同事。他中午值班，手机放更衣室充电，我看他电话一直响，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他人呢？”

“在你之前有电话进来，也是跟你一样连打了好几次，我就擅自替他接了；电话那头自称是医院打来的，说他母亲出车祸入院，让他赶快过去一趟，然后我就马上联系其他同事转告他，他当时急急忙忙跑出去，手机都没拿……”

“靳坤的妈妈出了车祸！”

恰似那微风拂过的海面，听到女儿的惊呼，曲航的眉间也顿时一皱。

收假后，迎接莘莘学子的，依旧是忙碌而充实的校园生活。

这天下午，正式上课前，潘梓婷忽然问曲依：“孟琳约大家周日一起去她家玩，你去吗？”

“周六早上不是要参加初赛吗？如果能顺利通过，周日早上还要参加复赛呢。”

由于要带领大家参加羽毛球比赛的初选，她特意在手机上设置了行程提醒。

“孟琳说她那天早上也要跟靳坤他们外出，所以大家约好周日下午三点在她家汇合。靳坤……没跟你说吗？”

“……没有。”

“听张锡京说，小熊他们好像要借用什么打印设备，而孟琳的父亲正好有这方面的熟人……不过，我觉得她应该只是单纯想要帮忙而已。”

“嗯……老师来了。”

按照老师的指示翻开课本，曲依此刻所想的，却是几日前与靳坤的通话——得知他母亲出了车祸，她在联系上他的第一时间就询问了情况，而他却表示母亲并无大碍，很快就会出院，让她不必担心，甚至对于她想要见面的提议，也以忙于兼职为由一并驳回了。

想起之前跟杨晔发生矛盾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回避她，她便久久难以安心：很想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却又害怕他因此感到厌烦而不敢多问——就像那时一样，除了旁观和等候，她现在仍旧什么忙都帮不上。

将曲依忧心忡忡的样子默默看在眼里，潘梓婷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将那也许只会令对方更加困扰的话压回了心底。

傍晚，社团活动室。

拿到孟琳赠与的洗发水小样，薛嘉丽立刻拧开盖子贪闻：“唔——好高级的香味……小琳你真是太好了，放假还记得给大家带礼物。”

“我爸认识好几家化妆品公司的经理，他们经常会送我很多试用装，我一个人也用不完。不确定大家是不是喜欢，我就只选了试管瓶，头发长的话，大概还不够一回的用量。”

见她这么谦虚，原先还对她的优越家境有所抵触的田玊也体贴道：“没关系啦，礼轻情意重嘛。”

环视教室一周，发现正在储物柜前收拾东西的曲依时不时看向靳坤，似乎有话要说，孟琳连忙走过去：“学姐，我给大家带了洗发水小样，这是给你的。”

“咦，社长的跟大家的好像不一样？”

细心的商铭很快便发现，孟琳送给曲依的试管瓶包装与送给其他人的不同。

“呃……我随机选的嘛！”

“谢谢，可是这个……会不会太香了？”

“香一点不是更有女人味吗？”不明白她怎么会对如此美妙的香气有所抗拒，薛嘉丽抱住她的肩膀，疑惑道，“好歹也在厉修身边待了这么久，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提升女性魅力的意识吗？”

“这跟学长有什么关系……”

“还保密呢？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厉修？”

“我——怎么可能！你别乱说啊！”

不知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是因为担心被一旁的靳坤听到，薛嘉丽坏笑道：“那你怎么突然要进学生会？”

“我那是有原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不是！”

“啊哈，脸红了！”

正当孟琳悠闲地准备在一边看好戏时，“砰”地一阵柜门关闭声顿时将女孩们吓了一跳。

见靳坤淡漠地从身边走过，张锡京没好气道：“搞什么鬼，吓死我了！”

薛嘉丽也悄声道：“什么情况，生气了吗？我刚才好像没说他吧……”

知道他今晚要打工，曲依也不好挽留，只能转身对孟琳道：“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至于周末……文娱部还有事情，我可能不能去你家了。”

“没关系，我知道学姐也很忙。但洗发水一定要记得用哦！”

薛嘉丽借机插话：“周末还要去学校……该不会颜妍以为你喜欢厉修，又故意整你吧？”

“都说不是了！”

见曲依被气得掉头就走，她一时更加不解了：“这俩人都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孟琳道：“‘颜妍’是谁？”

“厉修的粉丝之一。”

“她跟曲依学姐……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楼外，发现靳坤尚未走远，曲依忍不住追上去，刚拉住他，却又犹豫着松开了手：“她们刚才开玩笑的……”

“我知道。”迎向她忧虑的目光，他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她微凉的侧脸，“我去打工了。”

“等一下！”她忽然紧紧抓住他意欲收回的手，“你母亲……还好吗，真的……没事了吗？”

“嗯，没事。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又像以前一样，瞒着我独自去面对什么。”

沉默片刻，他靠近她，低声道：“不会的。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悄悄躲在远处的树丛后观察着一切，直到那二人分开，孟琳正打算离开，转身便与不知何时出现的熊亦超迎面相撞：“小熊？你怎么不说话啊，吓我一跳！”

“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

“你想说什么？”

“那种人有什么好的？你别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了！”

“……我要喜欢谁，好像与你无关吧？”

“你都不了解他！”

“你难道很了解我么？”

“我……”

“不了解，就少管闲事。”看穿对方的用意，孟琳以往精灵般娇美的笑颜瞬间转冷，“究竟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