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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卷入前朝的斗争,不是她想要的。因着自家那场灾祸,她对这些肮脏的朝廷争斗深恶痛绝,只想远离。
陆旻今日没问她的意思,就把她卷了进去,结结实实的利用了她一把。
她确实生气,但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陆旻的城府与手腕,实在令她胆寒,虽则往日她多少也算领教过,但今日这件事……饶是亲爱如她,依然只是帝王眼中的棋子么?
还有一件更加伤人的事,她没有说出口。
陆旻之所以带着她,亦是要所有人瞧瞧,他这个皇帝,并非是被声色犬马所惑的昏君,喜爱的女人也是端庄质朴一流。更甚至于,皇帝是如何窘迫,后宫嫔妃为赵钱所把持,淑妃也好,贵妃也罢,皆非皇帝所爱,却也能身居高位。而皇帝钟爱的女子,只能屈居于宫女,甚至还要被人恶意中伤,造谣为祸国妖女。
至于童才人的献艺,这当是不在陆旻的预料之中,却意外的推波助澜。
想通了这些桩桩件件,苏若华只觉得心中难过。她早已想过,自己深爱的男人,必不会如世间寻常夫婿那般了,但事到临头,却依然令她感到酸涩。
然而,看见陆旻眼中那些孤寂恐慌时,她却有些动摇了,他真的会在意她所想么?
陆旻用力搂着她,几乎把她弄疼,似乎唯恐她会像烟雾一样就此消失不见,他低声喃喃道:“倘或你讨厌这样,那朕……朕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纵然有雄心抱负,但倘或就此会失去她,那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
尽管,他从心底里的希望,她能帮他。
陆旻没有听到苏若华的回音,越发将头埋进她柔软胸口,近似于恳求道:“若华,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朕……在这皇宫之中,朕只有你一人了。”
所谓人间至尊,也是孤高凄清之地,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知心之人。
苏若华听着怀中闷闷的男人低语,心还是软了下来,她不由轻轻问道:“七郎……我对七郎,有用吗?”
陆旻连连颔首,低语道:“有……若华,如你肯帮朕,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苏若华轻轻闭上了眼眸,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道:“那好,我会帮着七郎。但七郎以后要我做什么,不能再欺瞒我。”
陆旻欣喜若狂,抬首便吻上了她的唇,激烈热切的向她索讨着。
苏若华轻轻环着他,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陆旻凝视着她染着水色的樱唇,莞尔笑道:“若华,如此良夜,给朕唱支曲儿吧。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
苏若华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轻声说道:“夜深人静了,我这样在院子里唱曲,怕是不合规矩。”说着,忽又笑道:“白日里,童才人对着皇上唱的那般含情脉脉,皇上没听够么?”
陆旻握着她的手,毫不在意道:“无妨,这是朕要你唱的。就以这月色,你唱一支吧,朕想听。其他女人那矫揉造作的嗓门,朕听得不耐烦。”
苏若华垂眸,浅浅一笑,抬首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心念微转,便低声唱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是李白的《秋风词》,如今正当春季,其实是不相宜的。
然而,自古吟月,大半是秋,再则这首词恰好正迎合她此刻的心境。
她唱到一遍,便气息不稳,不由停了歌声,说道:“七郎,你这样闹……我唱不下去了……”
陆旻啄吻着她细白的脖颈,温热粗糙的双手亦早已不安分起来,他含糊说道:“你唱,朕听着呢……”
苏若华无可奈何,抓着他肩上的衣料,几乎是颤抖着唱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嗯……”
待她唱到“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时,陆旻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了体顺堂内。
罗帷之中,陆旻紧紧拥着她,咬着牙,粗声粗气道:“若华……快些给朕一个孩子……朕需要这个孩子……朕会立他做储君……再立你为后……”
苏若华只觉着自己仿佛陷入海潮之中,一时被掀起,一时又沉沉落下,身子早已不再听自己这个主人的使唤。
直至她沉睡过去,耳畔依然是陆旻的低语。
童才人坐在乐寿堂侧间内,看着屋中陈旧的家什,容色木然。她的心境,也如眼前这些家什一般,朽败不堪。
宫女琳琅捧着茶盘进来,没好气道:“这些混账东西,眼见主子失了势,就送这样隔年陈的茶叶来搪塞!”
童才人冷漠说道:“宫里从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
琳琅兀自不平道:“这是什么世道!主子好心好意精心排练歌舞,与太妃娘娘祝寿。如今倒好了,得了太妃娘娘的欢喜,皇上倒把主子迁居到这儿来了!瞧这地方偏僻的,平日里见不到半个人影!皇上竟还说什么,此地清静,正好主子演练歌舞,日后再有宴席,主子再跳给大伙看。这是把主子当成什么了!”
童才人木木说道:“也是我自取其辱,以声色取悦于人,也不怪人以歌女舞姬来辱没于我。”话到此处,她举起手腕,看着腕子上那串黄玛瑙手钏。
她还记得,太妃跟她说起这手钏的来历,她也当是鸿运高照的吉祥兆头,心花怒放。
得到这串手钏时,嫔妃们嫉妒的目光,太妃赞许的言语,都让她飘飘然。
她却忘了,取悦太妃并不是关键,端看皇帝如何看待她这场歌舞。
迁居乐寿堂,将她视作南府舞姬一般轻贱,这便是皇帝的态度了。
她也猜到了,皇帝必定是因着宴席上自己挤兑苏若华一事,要为苏若华出气,方才如此待她。
童才人嘴角浮起了一抹凄怆的笑意,她从腕子上抹下手钏,朝着墙板掷了过去。
手钏上的金丝不甚牢靠,玛瑙珠子顿时散了一地。
琳琅忙跪地去捡,一脸焦急道:“主子,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着这手钏出气啊。这手钏可是太妃娘娘赏的,这要传扬开去,只怕要给主子惹祸。再说,这手钏是太妃娘娘进幸于先帝时得的赏赐,如今太妃娘娘赐给主子,可是个极好的兆头。主子别灰心,慢慢图谋日后。”
童才人冷冷笑道:“什么好兆头,我已惹了皇上厌恶,还能有什么日后么?”
琳琅正欲说些什么,另一个小宫女红果从内侍省回来,满脸的委屈,进了门便说道:“主子,您不知道,外头人如今说话有多难听。”
琳琅一听此言,顿时大急,朝她频频使眼色,她偏生如没看见一般。
童才人淡淡问道:“外头人说什么?”
红果撇嘴道:“奴才去内侍省领月俸,回来路上就听见许多人都在议论,说主子您意图以声色取悦皇上,却被皇上识穿,厌了主子,所以才把主子迁居到这见不着人的地方来。那些人还说,还说……”话到此处,她惊觉底下的话有些不敬,再说不下去了。
童才人绞着帕子,连十指都见了青白,脸上倒还是漠然问道:“还说什么?”
红果心一横,索性全倒了出来:“还说,主子狐媚。倒是那个苏若华,言行举止颇为端庄稳重,难怪得皇上的喜欢。奴才回来前,李公公到内侍省传了旨意,皇上赏赐了一架紫檀木蜀锦春日桃花屏风到体顺堂,叫他们紧赶着置办呢。”
话音落,童才人一抬手,将炕几上的白瓷茶碗扫落在地。
茶碗跌在地下,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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