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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今姜妁肩负钦差之责,赈灾一事?拖延不得,她得趁早出?京,便早早让钦天监测算了最近能起棺的吉日吉时。
不早不晚,正正好三?日过后便有个适宜的日子。
恰巧这日,上京迎来了建明十九年的第一场秋雨,带来了第一场寒。
姜妁被淅淅沥沥的雨吵醒,蒙着被从床上坐起,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屋里的烛台未熄,外头已经?大亮,但?还有些灰蒙蒙的。
已经?穿上一件薄袄的素律见姜妁醒来,端来碗白水给她饮了一口,一边道:“昨夜下了一晚的雨,一直未曾停歇,这会儿还越来越大了,秋风吹着冷得很,晚些出?去,殿下得添些衣裳。”
又瞧见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道:“距动工的时辰还有些时候,殿下再?躺会儿?”
姜妁两眼发直的坐在床上,眼眸有些涣散,她昨儿整夜都没?睡好,心中忐忑许久,天将将亮才?阖了会儿眼。
见她发呆,素律也不??扰她,站在一侧默默的陪着她。
燃了整夜的蜡烛“噗噗”跳动了几下,最后缓缓熄灭,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姜妁猛然回神,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素律忙把夜里翻出?来的短兔绒披风给她披上。
姜妁拢着披风,慢慢行至窗前,推开半阖的窗门,雨声越发清晰,绵细如针的雨丝落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她将手伸出?窗外,细雨落在她的手心,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一阵秋风起便觉得冰冷刺骨。
“洗漱吧,”姜妁握着满手冰凉收回手,回身踱步走到妆奁前坐下。
素律吩咐外头的侍女将梳洗的物件送进来,一边绞来帕子替姜妁净面,望着镜中虽然憔悴,却仍旧难掩绝色的姿容:“殿下今日可要?用些脂粉?”
姜妁抬手摸了摸眼下的青黑,只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白菀的衣冠冢,是后来姜妁被建明帝从冷宫接出?来后,才?偷偷立在京郊一片梅林里的,与她葬在一起的,还有姜妁未得名字的幼弟。
今年的寒意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所以,才?入秋梅林里便开了好几簇红艳艳的三?角梅,有的爬藤在腊梅树上,有的却自己长成?了树。
白菀的墓,说是墓,其实不过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包罢了,连墓碑都没?有,唯一比较显眼的,便是自这墓成?那日起,没?多久便在墓旁长出?的一棵红梅。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姜妁被素律裹得严严实实,脚上还套了双鹿皮的小靴,头顶是宽敞的华盖,身侧是??着花苞的红梅树。
姜妁默不作声的看?着小厮将土堆刨平,一阵风吹过,那棵红梅树跟着‘沙沙’作响。
她别开眼,看?向身旁这一棵半人粗的梅树,姜妁抬手拂过树干,湿漉漉的,带着凉意。
一晃快十年过去了,这棵树越长越大,每一年,姜妁来祭拜白菀时,它永远是一片白雪白梅中最灼眼的存在,红红火火的开着,带着蓬勃生?机。
耳边回响着镇国寺高僧的吟唱,梅树也跟着作响,两相结合,恰似梵音袅袅。
“可惜带不走你,”姜妁仰望着整颗树,眼里沉着不舍。
她以往来时,总喜欢碎碎念念对着白菀的空坟说话,自是从不得回应,后来,这棵树长成?,姜妁说一句话,它便被风吹得‘沙沙’响,活像是个人的回应一般。
这棵红梅树,陪她走过了十年的冬。
姜妁的指尖点在树干上,轻叩了一下,带下一些碎屑,在指腹捻捻,留下一片黑黢黢的痕迹,在她白生?生?的手上,显得有些碍眼。
身旁又是一阵响动,姜妁从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过去,已然能瞧见金丝楠木的棺椁露在外面,上面也搭了棚子,不会受半分?水汽。
僧人的诵经?声一直未停,棺椁从金井里拉出?来,被放置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四只金蟾上。
“殿下。”
突然,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在姜妁身侧响起。
姜妁转身看?过去,来人身穿灰色僧衣,披着金红相间的袈裟,是住持迁坟事?宜的镇国寺住持静渊。
“怎么了?”姜妁问道。
静渊双手合十,颔首道:“先妣的棺椁已经?起出?来,殿下可要?开棺?”
“不必了,”姜妁慢声道:“她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开来开去,省得什么也留不住。”
“那小皇子的呢?”静渊又问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捧着那不过一臂长的黑匣子走过来,停在姜妁面前。
姜妁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着小木匣,这里面躺着的是她还未有名字的亲弟弟。
他出?生?即死?去,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姜妁抬手抚过木匣,眼眸中尽是疼惜。
十年了,这木匣比不上白菀那副金丝楠木的棺椁,已经?有些腐败,交叠的裂纹清晰可见,仿佛再?大力些便会化作齑粉。
“本宫着人新??了一副小式檀木棺椁,开棺将他迁过去吧,”姜妁说着话,突然垂下头,半响才?若无其事?的抬起。
一旁的素律一直瞅着姜妁,眼见着她垂头时,有三?两滴水珠滴落,这会儿瞧着她却像是无半分?不妥,便疑心是凝聚的雨水。
静渊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开,他抬头望着生?得格外高大粗壮的红梅树,莫名叹了一声:“殿下身上的杀伐气少了许多。”
素律眉间一蹙,厉声呵道:“放肆!”姜妁抬手制止她,歪过头去??量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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