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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红,你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吗?”少年呆呆说道,低头一看,这纸上确实是他自己的笔迹。
“公子,你说什么?”
“我昨天晚上怕是碰见了田螺姑娘了。”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眸子,迷迷糊糊地说着。
巧红没怎么听明白,以为少年是做梦想到什么姑娘了,只好在旁催促道:“小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别找什么姑娘了,不然去学堂就迟到了。”
慌慌忙收拾了东西,用了些早膳,少年就被巧红拽着进了马车。
洛华实在是困得厉害,在马车的颠簸下又昏昏欲睡起来,等他再清醒的时候,他已捧着罚抄的十遍《中庸》立在了徐宗正的眼前。
徐宗正倒也没说什么,将这厚厚的一沓纸草草翻了一遍后,就让洛华回到自己的位上。
王子凌告了一天假没有来,估摸是没誊抄完,不过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第二日时,他也终是哈欠连天现身,一遍不少的将十遍《中庸》如数交到了徐宗正的手里。
放学回去后,洛华忙回到府里补了会儿觉,醒来后却发现封景荣尚未回来。
按赵管家所说似乎因为哪个郡县出了灾况,主子的事务陡然变多。
接着,连着两日,封景荣甚至都无空回府。不过好在有派人回府传了话,洛华倒也安心了不少。
这几日,学堂之中风平浪静,自那次以后,王子凌也未再来找过洛华的麻烦,两人间也算相安无事。
今日,洛华如往常一般在学堂认真听着徐宗正讲学,因为天气愈发寒冷,整座凉亭皆被厚实的毛皮褂包了起来,旁边烧着炭,很是暖和。
到了年末,恐有考学,众人也都听得相当认真,整间亭子内只听得徐宗正一人的声音。
“少爷!少爷!”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小厮打扮的男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得闯了进来。
突然而来的喊叫声自是打断了徐宗正的讲课,徐宗正将书放了下来,皱了皱眉,声音严厉:“你是何人,怎么在这大呼小叫,扰乱讲学?”
“徐大人,恕罪!徐大人恕罪!”那小厮连忙道歉,“是小的失礼了,只是这情况十万火急,我家老爷喊我家公子回去。”
“你是哪家的下人?”徐宗正方问完。
王子凌就站了起来,很是不解:“小福,你怎么跑这来了?”
“少爷!少爷!老爷喊你立刻回府了!”小福瞧见王子凌,连忙跑过去。
“我爹?哦,我爹回来了?”王子凌倒是没觉得什么,态度稀疏平常,“我就说我爹这么大人能出什么事?一夜没归家,瞧,把我娘吓得。看来不出我所料,八成是出去玩了一晚上了。”
“王子凌,家事上外面去说。”徐宗正有些动怒。
“是,老师。”王子凌摸了摸鼻子就拉着小厮到了凉亭外。
“你干什么啊!没瞧见小爷在听学吗?”
见王子凌还悠哉的模样,小福都快火烧眉毛了。
“少爷!你快些回府吧。你若再不回去,老爷他就要亲自要逮你了。”
“逮我?为何?”一听这话,王子凌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一下拽住小福的袖子,皱起眉头来,“不对啊!我这几日安安稳稳的,除了学堂和府里,小爷我可是哪都没去,我爹做什么逮我啊!”
“我不知啊!少爷!你还是快跟小的回去吧。”
王子凌愣了愣,脑中不断思索着,忽然摆了摆手,“不,不对劲,不搞明白,我不回去。”
“少爷,你快点回去吧!”那小厮都快要急哭了。
“我又不傻,你瞧瞧你这哭丧的表情,我爹肯定不知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火冒三丈了。我眼下同你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笋条爆肉。”王子凌也算是身经百战,越说越觉得自己讲的很是有理,“我得跑,无论是何原因,等这风头过来,再回府也不迟。”
“少爷啊!跑不得啊!你跑了!你让小的怎么办啊!”小福在那哭喊,然而王子凌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你怕什么?我爹还能杀了你不成?”事不宜迟,王子凌拍了拍小福的肩膀,准备直接跑人,然他方抬起头,瞧着远处的身影,脸就直接吓抽了筋。
“跑?!你这狼心狗肺的小畜生!你往哪里跑!”
外面传来一声爆呵。
洛华身子一颤,他停下笔,一抬头,就瞧见一个身影狼狈不堪的从凉亭外狂奔了进来。
“爹,爹,爹……有话好好说,这大庭广众的,老师还在这呢!你这是要做什么啊!”王子凌惊恐万状,他万万没想到他爹竟然真如那小福所言,杀到这学堂里来了。
真是天煞要人命了。
“王大人,您这是——”徐宗正蹙了蹙眉,瞧着这一手执鞭,一手握棒的人,只觉得头疼万分,不得不开口相问。
王洪峰,王子凌的爹,当朝太仓令,不同一般文官,说来也奇,竟是个弃武从文的。
王洪峰自幼习武,向往沙场征战,这分明是个做将军的料,却因为自家老母以死相逼,放下屠刀,捡起书本。
努力寒窗十几载,竟然当真考取了一个功名,当了一个街亭长,之后又是沉浮十几年,混到如今的位份上。
“徐宗正,惊扰您了。但今日这事,您就不必管了,这是我们王家家务事,待我把这小孽畜逮回去,马上就走。”王大人中气十足,一身的腱子肉,一双明目紧紧盯着在那瑟瑟发抖的王子凌。
“给我滚起来。”鞭子啪的一下就砸在了地面上。
王子凌一个寒颤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爹,爹……你、你这是做什么?”王子凌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你给老子过来。”王大人吼道。
王子凌不敢反抗,只有压抑着心里的恐惧,走上前去。
“爹,爹,你这是要做、做什么!”下一刻,王子凌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那根长鞭捆了个结实。
“让各位见笑了,徐宗正,我们父子两马上离开,不叨扰诸位了。”
规规矩矩得向徐宗正行了一礼,王洪峰直起身,又狠狠瞪了王子凌一眼,手上鞭绳一拽,王子凌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回府再与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好清算!”
两人吵吵嚷嚷离开,徐宗正摇摇头只有继续讲学,然不少人已被王洪峰的可怖的气势震得不轻,心神一时收不回来了。
“真是恶人自有人磨。”看到王子凌遭殃,巧红倒是乐见其成。
洛华没什么想法,只当是看了场不明所以的闹剧。
一路上,王子凌也不再鬼哭狼嚎了。
他心里怕了,知他这爹是要动真格的了,然回到府里,当他发现见不到自家娘亲影子的时候,脸上已无半分颜色,彻底心死了。
“将他给我摁在椅子上。”王洪峰硬声说道。
旁边的侍从不敢耽搁,连忙将挣扎不断的王子凌按在了长椅上。
王子凌心肉直跳,他抬起眼来,只见他爹似乎是要亲自动手,竟然饮一大口酒,然后喷在了那杀威棒上。
这架势俨然和那断头台上的刀斧手一般。
“爹,爹,爹——”
“你这个孽子,从今个起,你莫喊我爹,我今儿就是被你娘怨一辈子,把你活活打死,也好过我们全家几十条人命给你这嘴陪葬要强。”王洪峰气不打一处,一棒子就狠狠落在了王子凌的背上。
“啊——!”凄厉的惨叫。
“爹!爹!衙役抓人尚且还要过堂!您就是要打死儿子,您也要说个明白啊!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王子凌疼得嗷嗷直叫,泪涕横流。
王子凌真的懵了,他天性好动,做过的混账事也不少,但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就算素日闯祸,有他娘在旁相劝,他爹再气也就得过且过了。
他从小到大还未见过他爹如此动怒过。
而重中之重是,这些天他当真是老老实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做过。
谁想他这般一问,王洪峰就更气了,又是一棒子。
“好啊!好啊!你自己做什么蠢事,自己还皆不记得了?”
“我当真不知啊!爹,您真狠了心要打要杀!好歹让儿子我做个明白鬼啊!”连挨两棒,王子已是眼冒金星。
“你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啊!,我也不知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厉害人物。你是几斤几两啊,在外面指点江山,神气活现!什么没头没脑的蠢话都说得出来?”王洪峰是一点也不手软,又是一棒子狠狠打在王子凌的身上。
“啊——!娘,娘救我啊!娘啊!”
“你娘被我锁屋里了!老子和你说!今天喊死了,也没人会救你了!”王洪峰冷哼了一声,他是狠了心要给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一点教训,不然当真不知某日是要将他们一家子人都给害死了。
王洪峰身子陡然一颤,如今回了府里,他还未忘记昨夜那心惊胆战,生死未卜的滋味。
昨日下朝,丞相大人将自己拦下来,说是要细细商议北方灾情运粮的种种事宜。
王洪峰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这事确实是他这太仓令的份内之职,自是义不容辞地跟着去了间偏殿。
知到眼前这位权势滔天,有着雷霆手段,不是一般人物。从始至终王洪峰尚未一言一行皆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失分寸的地方。
前面还算谈得顺利,王洪峰甚至还感觉对方有些器重提拔自己的意思。
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王洪峰也头疼其以后仕途。
所谓,树大好乘凉。
眼下见对方有招揽他苗头,正是瞌睡送枕头,王洪峰心里自然暗喜不已。
然说到这关键处,对方却突然起身,说有要事处理,让他耐心等等。
王洪峰当然不可能阻拦对方,起身相送。
原也没觉得不对,可久等不见人影,王洪峰只好大着胆子出门瞧瞧。
谁料不知何时,所有的门窗竟然都落了锁。
王洪峰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了。
他试图向外呼救,然根本得不到半点回应。
还不容易撑到夜里,屋中漆黑一片,屋外却是烛火敞亮。
王洪峰望着窗户纸上印出的一柄柄竖起的剑影,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到了后半夜总算没了动静,可王洪峰也已睡意全无,一边回想着今日商议之时自己到底是哪里失了言行,一边惊恐着此事会不会牵连他那一家老小。
就这样,王洪峰做了一整晚的惊弓之鸟。直到今儿早上,那位才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一上来就问是不是以为他这个丞相尸位素餐、力不能及。
王洪峰从来没有这般惊恐过,忙伏在地上说了一堆忠心之言。
然而男人依旧坐在那不为所动,只是在那轻敲着桌面,似不怎么满意如此回答。
那一刻,王大人险些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刀悬颈上,何等无助。
此时此刻,王洪峰也要不上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位面前讲起自己曾经守护大秦、战死沙场的决心,又发了一堆鞠躬尽瘁的誓言,他才侥幸万分活得走出了那座偏殿。
出来后,因为不知缘由,王洪峰还是心中惶恐不安。直接奔回府里,带了不少银两,去找了最懂那位心意的郎中令,这才打听到,这事起因竟是他那个混账儿子。
郎中令比较模糊得讲了几句他儿子在外的放肆言语,王洪峰差点没气晕当场。
什么其心可诛?
什么后世唾骂?
这些话传进了那位的耳里,他竟然还能活着走出来,当真是菩萨佛祖保佑,祖宗坟头上冒青烟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王子凌的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王洪峰终于扔下棒子,停了下来。
“孽子,你给我记住了,若是再敢外面胡言乱语一句,我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亲手拔了你的这根舌头。听清楚了没有?”
此时,王子凌已经只剩下了半口气,他想了半天才隐隐有了点猜测,颤声说道:“我……不曾在外乱说,我、我只是在学堂里论了几句——”
“学堂论了几句?”王大人当真是被气笑了,他低下头望着自己儿子惨白的脸说道,“素日你娘夸你几句,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了?这些年是念了几本书,懂了点道理,便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了?你是不是以为你爹还有其他朝上当官的诸公都是傻子?”
“我……”
“是,是傻子,有时我们还是聋子、瞎子!因为这才是立身不倒、活得长久的法子!”王大人的语气沉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儿子,这顿棒子能打在你背上,你就应当感恩戴德了。你爹还能在这举着棒子打你,这是件好事。这说明那位尚未和你这毛头小子真心计较。”
“那、那位?那位怎、怎会……知道?”王子凌的声音虚浮,已经听得不甚清晰了。
“我的傻儿子,你娘怎么把你生的这般愚昧!”王洪峰的怒气平息了不少,他蹲下身子与王子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平视,张开他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后紧紧握住。
“只手遮天。这雍城、不,这大秦,你认为有什么是那位想知又不能知的?”
王子凌脑中一片混乱,这一刻,他脑中已无任何想法了。
不仅如此,他那颗一直飘飘然的心也被击得溃烂,终是沉回了肚子里。
王洪峰心里百感交集,还是抬手轻轻拍拍自家儿子的脑袋。
终究是自己血脉,棒子打在他儿子身上,他这个做爹的心里也并不好过。
然王洪峰也知他这儿子是被他夫人还有他惯坏了,他只盼着他这儿子能开窍,切莫再干出这等不要命的事来。
“儿子,今日这棒子爹要是不狠狠打你身上,指不定明日我们家就统统人头落地了,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吗?”王洪峰在青年耳边轻声说道。
“儿……明白……了。”说完,王子凌就再也撑不住,终于昏死了过去。
王洪峰站起身,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少爷送去夫人那吧。”
日子照样如流水般的过,自从上次王洪峰在学堂大闹过一场后,洛华他们就有半个月的时间再未见过王子凌。
而等王子凌回来之后,却如换了个人,没了以往混世魔王的影子,成了徐之清第二,乖乖捡起了书本,开始好好用功读书。
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众人震惊不已,饶是洛华也以为有点不可思议,不知那日后王子凌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惹,感激各位姐姐的订阅,天好冷,孩子想喝杯奶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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