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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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瓷即将毕业那年，收到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收到同样通知书的还有叶远婷。

衾瓷的母亲很欣赏叶远婷，希望衾瓷能同叶远婷一道继续深造，而英语是首选。

她似乎与叶家达成了某些共识。

这位在人事局工作的女干部很有些远见卓识。二十年来，她协助丈夫在事业上步步高升，为了儿子的成长、成材也煞费苦心，作为妻子和母亲，她是称职的，即使有一些偏激，也无可厚菲。

更何况，衾瓷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对于母亲的呕心沥血，怎能不感恩，又怎忍伤了母亲的心？

宋妈妈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到外面走一走，长长见识。……你还小，大好的年华应该用在学业上，别为小儿女情长困住了手脚，到了妈妈这个年纪，悔之晚已！”

这位精明的母亲对儿子的“心事儿”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难以接受一个私生女做她的儿媳妇，却不愿采取生硬的办法来干预。知子莫若母，她清楚的明白，那样做只能使儿子和她离心离德，全心全意投向于紫俏。

如今，她要把握这个机会，点醒儿子的迷津：“爱一个人，不管多久，都会为他等候。读研是对你们感情的考验。”

城市生活中，每一分钟都含有变数，包括感情。要不，古时举不胜举的贞洁牌坊到如今怎么就绝种了呢？

衾瓷母亲插向儿子初恋的利刃就是西门吹雪的剑，准确无误，正中要害，剑过无痕，伤在其内。

那一天，正好是农历的五月初一，衾瓷终于在学校附近的小书屋里找到了正在租书看的紫俏。

又是好多天不见！

不久前，紫俏写了封分手信，托石磊交给衾瓷。

衾瓷看了，揉成团，又展平，折成一枚心，带在身上，却只字未回。

今天，他是来回信的，面对面问清楚：等？还是不等？

他看她举着一本破旧的小说，眼圈微红，痴迷在其中。他走上前，把那挡住视线的书抢夺下来。

她愣了好半天，等明白是他在眼前，就憋住一口气，硬生生逼回了眼眶里饱饱的泪，未让它掉落。可衾瓷却感觉，那眼泪啪嗒一声，跌碎在他的胸口，一直隐隐作痛，可能会牵扯一生。

他问：“看什么呢？”

她答：“《千江有水千江月》，以前嫌它破旧，就只租没买，可现在还是舍不下，幸好它还在，你买了送给我吧。”

他听她讲过这本小说——贞观和大信，即使“深知身在情长在”，可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他害怕自己终将成为大信。

他踌躇着买下那本书，带她走出书店，来到窄窄的小巷中。

他说：“以后，我从北京寄书给你，你得乖乖的看，等你看够了四本，我就回来一次，让你讲给我听。”

她说：“那时，你可能已经陌生了我的语言……当你说一口纯正的英语时，我也许正在文字里畅游，……其实叶远婷也很会讲故事，你得用功学习，听她用英语讲的故事。”

他气恼得竟然笑了，凤眼中乌云密布：“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她面对他，清清楚楚的说：“我祝福你们！”

那一刻，他们仿佛都有窒息的感觉。

他恨声问：“不等我吗？”

她只能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娶我，我就不等了。”

她不能说，他的母亲在不久前去过她的家。

那时，吴家的日子过得也很红火，紫俏的舅舅做了包工头盖楼房，也小发了一笔，但也只是宋家人眼中的“小小的暴发户”。来历不明的私生女身份，让紫俏难登宋家的“大雅之堂”。

衾瓷的母亲和紫俏的外婆做了番长谈，话说得很有分寸，但也表明了一个态度：宋家不欢迎紫俏。

这是一个耻辱，宋家强加给紫俏的耻辱，像一记耳光迎头打来，而且还是在紫俏最敬爱的外婆面前。

紫俏从小就要强，中学时，3000米的长跑比赛，她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即使磕破了膝盖，即使落在最后，她仍然坚持跑到终点，并且是冲过去的。当老师鼓励着为她扯起终点的白线，她体会到尊重的可贵。那天，紫俏当着外婆的面，对宋妈妈说道：“外婆曾告诉我，男为天，女为地，门当户对才能成就方圆，我几乎给忘了，今天谢谢你提醒了我，你可以放心，我一辈子都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