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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吧。梁工给女婿个莫可奈何的眼色,现在天大地大,现在数孕妇最大。自回厨房去煮饺子了。穆杰坐在轮椅上享受了两盆洗手水,享受了饺子端到面前的、饭来张口的生活。
吃罢午饭,李敏指使小芳,把那个特殊椅子用水冲洗干净、拐杖也冲洗干净,再拿个凳子进去。然后对穆杰说:“你洗个澡,好换衣服。”
“好。这轮椅别往里推了,我慢慢跳过去。”
“行吗?”
“行。”穆杰根本不考虑石膏打湿了会怎么样,他只是让李敏离自己远点。“万一我摔了,别碰着你了。”
最后还是梁工和小芳站在穆杰的左右,陪着他蹦进了洗手间。
剩下就是李敏的事儿。
“小芳,把这些都塞洗衣机里,用50度的水温洗。”李敏扔出装满一盆的衣服。
穆杰坐在那个特殊的椅子上,伤脚架在凳子上,好好地享受了一次从记事儿以来、异性给自己洗澡的感觉。能拔了导尿管、由敏敏给自己洗澡,要不是老丈母娘在家,他都想干点什么了。可就是这么规规矩矩地闭着眼睛,感受敏敏的一双手,在自己打满了浴液的泡泡里搓揉,他也美得差点哼唧出来。
……
出去就是问题了,洗手间的地上都是水,这是绝对不能往外跳的。
“你那条棉裤还能穿了吗?”
穆杰抬头看李敏,说:“我短时间不会出门,应该不用穿了。等冬天会再发的。”
李敏立即拽过来那条撕开了半条裤腿的棉裤,大字型摊到瓷砖上。“站上面。”
穆杰依言。
李敏把椅子挪个位置。“坐吧。”
来回倒腾了几次,终于把穆杰倒腾回去主卧室了。
“这法子好。就是慢点儿也比单脚蹦安全。”梁工赞了一句。“下午,我就弄两把椅子给穆杰来回挪。”
给穆杰洗了澡,李敏自己再简单地冲冲,收拾收拾,这一中午也就快要过完了。李敏一边往脸上抹东西一边对小芳说:“那个拐杖,你拿去阳台晒晒。等全干了以后用毛巾多缠几圈,用针缝好。就用你上回买的那个便宜毛巾。”
“嗯。”小芳紧点头。只要不用跟穆杰朝面,吩咐她做什么、怎么做她都基本能做好。而且这几天都有梁工在,她不担心害怕要自己在家独自面对穆杰了。
“那个椅子也拿去阳台晒晒。然后你把轮椅拿洗手间里,整个用过氧乙酸擦几遍,都擦到。彻底收拾干净了。”
超级细菌又被李敏拿出来吓唬了小芳一回。
“记得戴口罩、带手套啊。”
“嗯嗯。”
都安排好了,李敏再次进屋去看穆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李敏放轻动作把被子给穆杰盖好,又把卧房的床帘拉上,悄悄地出来。
“睡了?”梁工问。
“嗯。睡得挺实的。”
“这是几天没睡好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梁工心疼女婿。“行了,你去上班吧,我和小芳俩在家,能照顾好他的。”
“嗯,尽量别让他下床。等他醒了,给他伤脚垫一个枕头,不然到晚上会控肿的。”
“我明白。你放心了。严虹没事儿吧?”梁工刚才听小芳嘀咕了严虹昨夜急诊剖腹产之事。
“她和孩子都没事儿。我估计她爸妈今天会来的。”李敏得知母亲能在自己家住几天,就又给小芳派活。
“你下午把咱们家小房间的单人床收拾出来。让你姐姐把你虹姨家的单人床也收拾出来。你们俩今晚得分开睡了。”
“嗯。”
“妈,我这就回单位了。”还有点儿时间,可以先去看看严虹。
“去吧,去吧。我晚上炖鸡汤,要是严虹他爸妈没来,晚上我们这面给她送饭。小艳这一中午没回来,是不是严虹那儿有什么事儿了?”
李敏换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衣去看严虹,不想严虹从产科楼层的监护室里,被挪去妇科楼层的监护室了。
“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挪来挪去干什么啊。
严虹挪床又疼了一回儿,很不满地说:“产一的人没事儿找事儿呗。说万一要用监护室,现消毒来不及的。”
“你这住着行不行啊?别明天妇科又要用监护室的,还来挪你的。要不你就挪去我们科的主任办公室吧。陈院长不过去的。”
“看看再说吧。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动了。”严虹疼得没什么精神。
产科分娩后的产妇很多,待产的都住在走廊的加床上。这是进入产程、准备进分娩室的。更多的是在家里等动静。
产科的8人房间住了10个人,4人房间住了5个人。
三个监护室一个改成了小房间,住了仨产后的;另一个监护室住了一个重症、没脱离心电监护的。剩下这个监护室给严虹住了。但产后12个小时没异常,好像撵严虹似乎也占理。但这时候潘志和严虹因切身利益受损,就不会考虑她们是否占理儿了。
这也与产一的人既往是没事儿也要找事的属性有关。再加上产妇太多、二月底觊觎十一楼没成,让产科的所有医护人员也都失望。可十一楼十二楼现在的患者加起来超了七、八十人了,她们也说不出将两层患者挪到一层去住的话。
但潘志这个十二楼的主治医在产科冒头了,顿时就成了迁怒的对象了。公事公办的结果,就是严虹在过了12小时的观察期后、潘志利用小艳来送饭、他可以去看儿子的时候,严虹被挪床了。
以平和著称的苏颖,得信之后立即把严虹接到了妇科的监护室。
潘志抿着嘴、握拳站在严虹的床头后,他脸上的憋屈、郁气和心疼,让李敏不忍去看他的脸色。小艳忙里忙外地转着,抽空儿把挪床的事儿说给李敏。
李敏得知挪床的事情,立即不容严虹再拒绝了。她坚持道:“我回去先把办公室消毒了,床上的东西你看是用你的还是用我的?用我的就让小艳拿回家洗洗再用。”
“我的也得洗了再用。”
“那就拿我的用吧。你的钥匙也没带来的。”李敏替严虹决定了。“师兄,你在这照顾彩虹儿,我带小艳收拾办公室去了。”
“好好,谢谢你。”潘志很感动。
“客气什么啊。你去看潘安没啊?”
“去了。”就是自己去新生儿病房的时候,彩虹儿被换了房间。回来看到彩虹疼得满脸汗,抓着被子咬着毛巾,潘志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产一的人怎么能这么干!简直太可恨了。
“他挺好的。”潘志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小艳,走吧。”李敏招呼小艳跟自己离开。
李敏前脚才走,后脚范主任就带着冷小凤过来看严虹了。嘘寒问暖叮嘱了小夫妻一些注意事项后,范主任留下给潘安的长命锁和一对银手镯,送给严虹的则是一盒阿胶。
阿胶这个东西潘志没有听说过,严虹倒是有所耳闻。可是还不等她仔细看上面的说明、以及去看看范主任手书的食用方法,监护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的父母亲进来了。
“彩虹儿。”当娘的唤一声女儿,奔到床前眼泪就出来了。“怎么就剖腹产了呢?上回我来看你还是好好的呢。”
严虹强忍疼痛,吩咐潘志去借个凳子来。等潘志出去了,严虹便把昨晚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真的?你不骗我?不是你们同房闹出来的事儿?”严虹妈妈双眼定在女儿的脸上,不错过女儿一丝半点的表情。
“妈,你说什么啊。我自己是产科大夫,这马上就要生了,我怎么会糊涂。”严虹不高兴了。“昨夜要不是潘志坚持要听胎心,我睡着了都不会发现的。”
“不是就好。我们才去产科找你,怎么搬到妇科来了?”
“你们看到产科走廊全是加床,病房昨晚住满了。苏主任就把我安排在监护室住了。这满了12个小时没什么事儿,我就得把监护室倒出来。苏主任又把我移到妇科监护室,不然我就得去5个、人10个人的一间病室里挤着的。”
“小艳呢?人去哪儿了,怎么这儿没有,家里也不见影的。”
“敏敏带她去收拾她们科的主任办公室了。妇科的监护室我也不能久住,万一来了急重患者,我还得把房间倒出来的。”
严虹妈妈的眼泪就再度涌出来,握着严虹没扎滴流的那只手,哭得不能自抑。“在省城有什么好!这生完孩子都不得消停,挪来挪去的,还不如回家呢。”
“妈——我要是在县里,昨晚潘安可未必能保住、我也未必会平安无事。”
严父拉了妻子一下,严虹妈妈的眼泪立即就收住了。
老两口接着问手术的事儿。
“彩虹儿,你这手术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科苏主任和敏敏给我做的。开始潘志也上台了,后来谢主任来了,把他替换下来。做得好着呢。我进手术室不到十五分钟,孩子就取出来了。”
“这么快?”
“嗯,局麻做的。”
“那不是疼死了?”严虹妈妈抚摸着女儿的手,眼泪含眼圈的。
“还行。比自然产疼痛轻。”严虹装作若无其事。
潘志拿着一个板凳进来了。
“爸,你坐这儿。妈,你坐床上吧。这床单等都是今天才换的。”
“好。小潘,你也坐床上歇歇。”严父坐下,一眼就看出潘志胡子拉碴的疲惫神态下,是一夜未曾合眼的辛苦。“我听说彩虹儿还要去住办公室?”
潘志就把妇产科病床紧张说了一遍。
“那个,李敏她们十一楼的那个主任办公室,陈院长基本不过去,就她一个人在用。李敏才带小艳过去清扫了,等消毒以后,把床单被罩都换了,再推彩虹儿过去。直接推床就可以了。不用搬动人的。到时候我在那儿守着,十一楼的护士也是全院最强的。”
“陈院长会同意吗?”
潘志点头道:“会的。就是昨晚直接住过去,陈院长也不会说什么。他最护着自己科里的人。只要平时好好干活,什么都好说。”
严父点点头。
“刚才听小芳说李敏挺能张罗事儿的?”
潘志挺不好意思地说:“我吓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亏得李敏没慌。”他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严虹却说:“要不是你及时给周大夫和罗主任他们打电话,单靠石主任一个人帮忙,也抬不动我的。”
“小潘昨夜做得好。”严父抓紧时间表扬潘志,然后说:“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歇歇乏,我和你妈妈先在这儿看着彩虹儿就行。”
潘志犹豫着没动。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
“吃了。小芳给我们煮的饺子。”
“潘志,你回去吧。一会儿敏敏会叫进修大夫和实习生帮忙推床的。”
“那你记得让李敏跟苏主任说一声。”
“嗯。你把范主任送的东西带回去。”
潘志拿了东西,不放心地叮嘱严虹:“你有事儿要说啊。”
“好。你赶紧回去吧。”
“爸妈,那先辛苦你们看护彩虹儿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快回去吧。”
能回去休息了,潘志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站在电梯间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恍惚。他还不知道严虹在他出去之后就对父母说:“我睡一会儿,你们帮我看着滴流。”
“好,你睡吧,睡吧。我给你看着。”严虹妈妈把女儿的手送回被子里握着,她眼看着女儿在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等严虹睡实了,她的眼泪再度无声地滴落下来。严父走过去,拍着老妻的肩膀安抚她,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的彩虹儿!这是遭了多少罪啊。老严,你看她、她绝对是等我们来了安心了,不然怎么可能就这么会儿,怎么就睡实了。”
“还是你在路上说的话对,没老人在边上看着、帮着,孩子是辛苦。唉!也就得靠这些孩子们自己扑腾了。”
眼看着孩子受苦,作为父母鞭长莫及、没有一点儿的办法去帮助孩子。这样的挫败,让这对在县里可以呼风唤雨的夫妻,开始感觉到从来不曾有过的打击和异样的折磨。
在怎么难受,这对夫妻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
“你今晚住这儿?”
“我还是得回去的。春耕的时候,我离开一天都怕有事儿找我的。”
“那你就早点儿回去吧。”
“不急,等彩虹儿挪过去那边办公室,我看看情况的。”
“那还不得两仨小时的。你早点儿回去,晚了路上不好走。”
“现在天长了,我四点往回走,到家也就刚黑天。我在这儿多陪孩子一会儿,也让司机多休息一会儿。”
孩子不出息,留在身边护着,难免会想他/她在自己老了怎么办。孩子养的出息了,早早地扑腾翅膀,飞到父母的视线外,那吃的苦遭的罪,每每就让做父母的垂泪心痛。
这孩子是出息还是不出息,做父母的都会忧心。真应了那句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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