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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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林如海回来，上下也都知道了贾敏生病，没人料理内宅事务，要钱的回事儿的自然被老嬷嬷接手了过去。

家里还都照着往常规矩，一丝没乱。

王氏惦着黛玉今日饭用的不香甜，拿了香橙奶酥进来黛玉房里。

黛玉摇手不吃，让雪雁和青庄两个吃，自己继续打那条石青的络子，也是静心的意思。

等打好了，王氏又怕累她眼睛，让她去园子里散散。

黛玉先是不肯。

她见上房久没有动静，知道贾敏没醒，无心出去散步，也无心读书习字，只是思索来日。

原本黛玉口头上也没少说过要为父母分忧的话。

可到底父母有何忧愁，从前的她哪里能懂？

今日经历了一番，黛玉便觉自己大大长进了。

与族亲们对峙时，分明她最弱小，可男女家人们没有她在前头顶着，并不会跟族亲对峙。

那时候她问人，既嫌客人闹腾，为何不将人撵走。婆子们便说的是：“不能替主人家做主。”

现今同理，老嬷嬷再老道，有时候也不好做主人家的主，小事便罢了，大事还是要爹娘劳心。

病中是不可多劳动的，从前她病的时候，父母都不许她多看书。

这正合了白大夫说的话，母亲过劳，伤了底子，之后少操心劳累才好。

黛玉捋顺了针线簸箩里所有纠缠的线绳，便立定了主意，要自己劳心家事，好好替父母分忧。

以后凡是本属于娘的活计，她都抢着先做完，她娘不就不必劳累，能快快好了吗？

总是因她一向有些病症，才累坏了亲娘身子，今后她有神仙照拂，岂不是正好换过来变作她照顾她娘？

这样一想黛玉眼睛倒是一亮。

原来如此，怪不得天降一个神秘房间莫名黑板给她看书、授课。上天是想她孝敬父母，担当大任的！

推己及彼，神仙挑在此时来，果然是无所不知的吧？那么神仙果然也是有法子救娘才来到她身边的吧？

王嬷嬷就给她讲过劈山救母之类的神仙事迹。

心里笃定必然如此，黛玉蹭地站起，吓了王氏一跳。

与其坐着干等母亲醒来，不如，还是去园子里走路，把神仙那里的积分任务做满，那个不好断的，不如早早完成，看有没有医书可以换来学。

想到就做，娘的病未必等得及。

黛玉立即吩咐人：“换衣裳，要快，换那身短打的。”

王氏不知她怎么又肯去园子了，只得给她换了衣裳。

之后见她蹑手蹑脚路过上房张望了一会儿，里面贾敏仍没有动静，便带着小丫头们一溜烟去了园子。

此时的花厅。

林承祢与林承祁，被人叫来，各自站在父亲座椅之后。

林承祁的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没消。

此时他只低头看地板，恨不得地板有个缝让他钻进去。

听听父亲和叔父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波：“做人不能忘本，你做多大的官，根也离不开姑苏不是？”

林涛：“咱们族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若是没有儿子，百年之后一概房屋店铺田园奴仆，要充作族里的公产。”

之前林如海十分温和好说话，给了他们错觉，二人早忘了之前夹道上他表现出的惊人气势，气焰高涨了起来，竟想言语逼迫他过继儿子。

林承祁深恨自己跟着爹来这里丢脸。

但是他是再不能阻止亲爹一句的，不然脸上还要再挨一下子。

在从家来的船里，他听了一耳朵的“家私”“过继”，又到了这里见识到富贵景象，自然是飘了。

可他便是有一万个想来这个家里当家作主的心思，昨夜也消磨的没了，脚落到地上，比那猪油蒙了心的亲爹要明白多了。

这个林老爷林探花郎，分明是笑面虎！

便是他肯认这门亲戚，肯找人做嗣子，他林承祁也不敢高攀这样的爹！

啊啊啊，父亲能不能不要说了，好尴尬啊！

林老爷的眼睛里都是冰碴子你难道瞎吗？

你是光看人家言语和气，就想蹬鼻子上脸吗？

主座上林如海缓缓地拱手：“失礼了，不知道族里什么时候换了族长。”

林承祁他爹，林涛一噎，讪笑着说不曾换。

林承祁想：这是骂你多管闲事呢！你笑什么！

林如海却没趁势追击，他用怀念地语气追忆道；“九年前，我回姑苏安葬先父，将名下苏州城中两个铺面的收益归公，充作族学的用度，族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林波林涛连连称是，他们也沾了光了，不好不认的。

林如海又看向另一边林叔公。

“先父的时候，亦曾为族里置办田地、铺面，想来叔公是知道的。”

林叔公点头。

“既然如此——”

林如海的语气突然加速。

“我们这一支是没旁的人了，可早先姓林的谁不知道，这万贯家私都是我们祖孙几代人白手起家挣来的，与族中没半分瓜葛，倒是族中仰赖我们颇多？”

林叔公轻咳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本该互相照应。”

“那叔公可还记得？”林如海稍顿了顿，起身朝北拱了拱手。

“想当年本朝□□爷起事的时候，老族长不许我高祖投效，我们这一支是净身出户的！”

林如海翻旧账，叔公也有话说。

“这几辈子都过去了，老族长也让你这一脉列入族谱了，哪里还能计较这些。”

总之就是脸皮够厚，就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林承祁林承祢不知道这一节，此时听说，脚下如踩了黄刺玫枝子一样难耐，恨不得夺门而逃了。

偏林如海突然又和颜悦色起来了，呷了一口茶，再不说族里欠了他家了，退了一步还接前面的话头。

“我本不计较的，还不是你们偏说什么族里规矩。”

“族里讲的那些规矩是对那些分了族里产业的人。无论从何处论理，族里的规矩，很不与我相干。”

这是不愿意？

林波十分急躁，他孩子都带来了，哪能无功而返？立即拍桌道；“便是这样，以后不能白便宜朝廷！还不如照看你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