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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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行船颇为不易，若非皇命，谁也不会大冬天的这么走。

水路上全程逆风，虽今冬的河水还没冻上，贾敏、黛玉，一行十几艘船往都中来，速度却快不了，一日只有个十里二十里罢了。

只有送回去的消息快马加鞭早到都中了。

长安都中，荣国公府。

贾母史太君接到消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女儿并外孙女要来了！

她一会儿命凤姐儿张罗房屋馆舍，一会儿叫鸳鸯去翻箱倒柜找女儿贾敏在家时爱用的爱玩的，又怕黛玉身体不好，闻不得炭气，让琥珀多多换新汤婆子来。几乎一刻钟就要生出一桩新的事。

还要派人日日去码头候着，别错过了人。

贾母不信旁人，指名让赖大夫妻俩去接姑太太和林姑娘。

她说让大总管亲自领着男女仆人拉车抬轿去码头接人时，邢王二夫人都在侍奉晚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心里都是一个想头：偏心，偏心到没边了。

赖大夫妻俩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出了这门去也是有体面的，哪里耐烦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去河边吹风，再看王夫人眼色，似乎也不如何要紧，便随便打发了几个不讨喜地去了。

这日下起大雪，贾府内总管赖大家的与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在暖房闲话磕牙。

周瑞家的道：“姑太太要回来，老太太欢喜坏了，才一年半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一辈子没见了。”

赖大家的道：“主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我们能怎么办？差还是要办的。”

赖家靠着这府里，在外面置办下好大家业，早可以赎身出去。可是赎身出去就不会借着大树好乘凉了，故他们轻易不会脱身出去，却也不会事事主子为先。

赖大家的灌了点酒，暖熏熏地：“一个是外嫁的姑太太，再加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跟老太太说嘴娘家管事的委屈了她？便是姑老爷再怎么样，也管不到国公府里。我何不多受用几日。”

周瑞家的道：“就是，不过是个病秧子，也值得兴师动众，听外头说的玄乎，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皇家要与林家姑老爷做亲？”

不怪周瑞家的来打听赖大家的，她那服侍了这许多年的主人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道？

王夫人是怕贾母动兴，要撮合宝玉跟林姑娘呢！周瑞家的得提前打听好王夫人急需知道的消息，定了她的心，王夫人高兴，她才好讨出赏来。

朝廷的事，赖大家的也看不明白，也不曾听说。只叹说国公府不如以前了，便再不跟周瑞家的言语。

从前老国公在时，贾家是皇家真正的贴心人。几代下来，京畿要地的戍防都在他们手中，经营地铁桶一般。他们这些奴仆也跟着受益，人脉都是那时攒下的。她公公老赖总管在的时候，便是四五品的官也要巴结她家。

四王八公都叫心腹，心腹也分里外。四王中有三王是在边疆领兵，那些戍卫部队调动不到都中来。几代皇帝也只有贾家两公守着睡榻才能放心安枕。

比起王家这种管海外藩属朝贡洋船的，这才是真实的心腹。

要搁到老国公在的时候，这周瑞家的算什么阿物，不过是那借她手倒腾主人家古董仿制造假货的女婿攒了几个钱，也配跟赖大管家平起平坐了？

要怪就得怪那件事，这两府里头连个在常朝上站班的人都拿不出来了。

同样在屋里取暖的王夫人却十分喜欢那件事。

今日因王夫人要跪佛经，贾母免了她的请安服侍，王夫人坐在炕上让金钏儿敲腿。

那件事后，东边府里长房的敬老爹不得已出家了，他们府里大老爷也是个半废的了。老圣人会留爵位给了大老爷，还是看了老国公的面子，爵产却都是给贾政的。

要知道，王夫人嫁给贾政时，是十分不得意的，爵位爵产都不是她家的，丈夫只有自己求功名，她处处矮人一头，见人总要行礼，还不如在王家没嫁的时候痛快呢！

孰知贾家因着那件事，丢了京营几十年的职位，折了两个成年男丁的仕途。可喜这位子交给了王夫人的二兄王子腾，算是兜里的钱掏出来，扔到了钱袋子里别腰上了，贾家仍旧不失掌控，二兄得了实惠，王夫人就成了一个维系两府的纽带。

此后她在府里的位置就越发重要了起来，盖过了同辈的诸妯娌，连贾母也轻易不驳她了。又丈夫有了御赐的出身，王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官太太，爵产也有了。爵位虽没到手，却也被她看做是囊中之物了。

早晚是宝玉的，这家就该她做主。

贾敏从前那国公嫡女模样，来了还不是客？还能动的了她不成？

何况，那件事也帮着王夫人踩了贾敏一脚。

闺秀时候样样得意的贾敏，如今如何呢？不过是个七品御史的夫人罢了。

那时原是南安郡王太妃看中了贾敏，偏偏那家子也卷到那件事去，世子换了现在的南安郡王。王夫人就看得乐，老天开眼没让贾敏做了王妃，她们这些从小认识的人不用对她行礼。

之后王夫人顺意了一阵，找了好些不像样的子弟劝贾母给贾敏相看。

谁料老国公说什么也不肯让贾敏嫁到军伍人家，偏要她嫁个从文的，还偏偏让她得了个探花。

林如海长得斯文儒雅也就算了，偏偏还事事以她为先，什么都交到她手里头，几个姬妾不过面子货。还是体贴她心思重，怕人说她不贤良才纳的。

所以梅氏冒出来的时候，王夫人还揣着看好戏的心，等一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结果呢？不提也罢。

王夫人又冷笑一阵，让金钏锤重些。

女儿嫁的这样好，贾母得意得很，说嘴说了好几次女婿是好的。可贾母越得意，王夫人看着贾政屋里几个人越是不痛快。

待女儿这样，待儿媳又是另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