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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章似是释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一介宦官而已,我还不至于?因为他和阿姐你反目,不过,他若是敢对阿姐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又想起了当初渐渐被拖走的女人,失神地喃喃道:“你们为了隐藏这个?秘密不惜杀人构害,阿姐你能说,这是对你有?好处的,还是说,你不怕被发现?”

“人人都觉得,唯有?表面残暴的人才是坏的,做了错事的,其实呢,看着温良和善的,做了坏事,才更容易不被发现。”

江央不以为意,笑的弯了纤长的眉眼,像是天上弯弯的月牙儿,清澈的嗓音里满是寒霜,甜丝丝的冰冷,端庄优雅的身姿,眉眼间?却带着戾气?。

“当然阿姐也承认,这的确是很危险的关系。”江央的身形在月光下,越发轻盈通透,她昂然轻轻地说:“你知道乔婕妤为何会死吗,她威胁我。”

“一介小?小?贵人,也敢威胁我的姐姐。”宜章对乔婕妤一直都是当成花瓶看待的。

即使知晓此事是阿姐的不对,但是听到对方有?冒犯江央的地方,他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阿姐的。

更何况,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这些?美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手段谁也不差谁的。

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对这些?人是具有?天然的敌意的。

“她们当然敢啊,宜章,你以为我又是谁呢?”江央公主?眸光静谧地回视他,她总是在逼着他去做他不愿的事情。

“我也曾想过世间?无?爱,世人无?情,不如?去死。”

“但是见到了陆危,陆危来?到我的身边,我就不该辜负陆危的。”

“上天未曾薄待我,上天给了我陆危,让我可以好好的过一段不错的时日。”

宜章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反驳她,但是触及阿姐怅然的目光,他只有?一句喃喃:“阿姐,你说王宫外?的月光更皎洁,可你还没带我去看。”

江央公主?心扉间?,渐渐漫上来?了一层忧愁的迷障:“再等一等,宜章。”

“五殿下慢走。”陆危守在门外?,见着五殿下出来?便悻悻地一笑,宜章闻言回首看着他宁静的面孔,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

江央公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难得的笑了笑,恐怕在宜章眼里,这真是一门孽缘了。

“公主?。”陆危无?从安慰,只是捧来?了霜白色的宽松外?袍,与公主?殿下月下相视一笑,俯身轻轻地为公主?披上。

江央公主?缓缓转过身来?,却不是在洇泪啜泣,而是面色平静,甚至是漠然。

她说:“最好的事情,除了虚惊一场,就是逃过一劫。”

宜章走出数步后,忍不住回首看向了身后的两道身影,少年郎眼中鸦青色长袍的太监,伴着他嫡亲的阿姐。

他作为弟弟却只能远远的,远远的逃离。

那并不是何其恩爱的曙光,而是走向寂灭的最后余晖罢了。

江央公主?沉吟问道:“那个?范舟,是你授意过的吗?”

“范舟,”陆危先是怔了怔,又笑着回答道:“说起来?卑臣的确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他了。”

“你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江央公主?觉得范舟的话,有?些?太正中下怀了,她一度怀疑是不是陆危未雨绸缪过的。

陆危面带茫然地摇摇头:“卑臣并不知道,他是说了什?么?”

范舟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与其他人多有?不同,但绝不会胡言乱语的。

江央意味深长地道:“可见这是个?很聪明的人,你的时运也很不错。”

陆危回来?后一句没有?提及,若是平日遭遇了此事,他定然会怀疑很多人,是要信誓旦旦地抓住始作俑者,免除他们月照宫的灾殃。

而不是在这里佯装无?事。

他一定是对他们有?所猜测了,江央才会有?了这一句。

但是,在江央这句试探之言出口之后,陆危反而轻松地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今日是满月啊。”

“是啊。”江央失神地说,又恍惚地说:“我也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年纪,心思却是出奇的敏锐。”

她想过很多方式将此事与宜章诉诸于?口,也想过很多不可能是办法的办法,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会被宜章仅仅因为一点小?细节发现了真相。

“这对于?对五皇子寄予厚望的公主?来?说,不是好事一桩吗?”陆危不自在地抬手抚了抚自己后颈。

江央瞥了他的动作一眼,口吻澹然地说:“你也很敏锐。”

陆危一时哑然,在他们的辩驳之中,江央公主?似乎总是有?转败为胜的办法。

陆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宜章却越发地仇恨陆危,便换着法子折磨他。

他亲口要陆危去陪自己骑马,实则是为了折腾陆危而已,陆危也甘愿受着,回来?后,并不与江央提起只字片语。

江央公主?发觉他是在和自己置气?,才和陆危说了一句:“不要再去见宜章了。”

提起宜章,陆危先是眼里的笑意敛了敛,他想公主?被夹在中间?,势必是很难过的。

自从那一日后,五皇子不大?往月照宫来?了,江央公主?发觉后,只轻叹了一声,让人将自己做的袍服给他送去。

五皇子大?约是有?了心结。

江央公主?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后的坦然了。

他比江央更加急迫地解释道:“五殿下对卑臣,不过是一些?生气?罢了,公主?不必太过挂碍。”

宜章怒气?蓬勃的声音,扶婉公主?是认识的:“一个?奴婢,怎配得上我的姐姐。”

“殿下,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他是谁?扶婉公主?不自觉地竖起来?耳朵,身后的宫女也将动作变得悄然了。

“陆危这厮,也敢高攀我的阿姐,来?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宜章说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扶婉公主?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令她浑身为之颤栗,如?同烈火点燃了全身的。

在她的记忆里,陆危始终垂手,站在江央公主?的身边,脸总是只能看到一半,低垂着头颅,恭顺卑微,和其他的宫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宜章瞬间?压低了声音,厉色警告道:“不能让父皇知道此事,明白吗?”

“殿下不必说我等也都明白。”

这个?消息让扶婉公主?兴奋到有?些?害怕。

她兴奋而激动,灼灼的目光锁住了月照宫的方向,心道:“原来?,她喜欢的竟然是那个?卑贱的太监吗?”

她说不出,是因为发现了江央公主?致命的秘密,还是因为内心一点不可言说的私欲,她看到了她的堕落,可悲可笑。

“殿下方才这话说的含糊其辞,扶婉公主?会相信吗?”内侍略有?担忧地说,毕竟这件事怎么听上去,都格外?的荒唐。

若非是他们当日帮殿下绑了陆危,恐怕此时还当是谁编出来?造谣的呢。

“她会相信的,唯有?偷听来?的话,一个?人才会由衷地相信。”宜章将多余的神色收敛起来?,反问了一句:“不是吗?”

至今为止,宜章都不认为陆危一个?宦官,配得上自己高贵的阿姐。

他当日在阿姐面前隐忍不发,也只是出于?维护他们的姐弟之情,而非对陆危的心慈手软。

“殿下说的是。”内侍喏喏称道,他一面庆幸陆危离开扶苏殿,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一面心里又有?点为陆危默哀。

即使想要往上爬,也得看看是一条什?么路啊,有?的能走,有?的那就是在找死。

内侍还是有?点不解:“只是殿下何必这么做,非得要利用扶婉公主??”

宜章抬起头来?说:“怎么能是我去,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不能与我有?任何关系。”

借刀杀人,自然是要借别人的手和刀。

但是,二皇子的话,想到这位二皇兄,宜章的眼眉间?,现出两分阴翳之色。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那个?芙蓉宴里,他这位二皇兄所安插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每一个?人都心怀不轨。

此时,扶婉公主?在王的面前,而皇帝披着绫丝长袍,散发赤足走了出来?,笑着看他最疼爱的女孩,笑道:“扶婉,你想说什?么呢?”

“儿臣想要说的是,江央皇姐与宫中的内侍陆危,有?私情。”

赫枢大?概也是被震惊到了,先是安静了一下,问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

明显声音就低沉了下来?。

“是五弟宜章。”在皇帝的面前,扶婉公主?温驯的像是小?绵羊,她

赫枢眉尖微扬,带着一缕质疑问道:“宜章说的?”

说到这里,扶婉变得振振有?词起来?:“是,儿臣亲耳听见宜章所言,这不可能有?假,父皇可以叫他们来?问一问,不过,为了维护江央皇姐,五弟可能不会说的。”

就在此刻,皇帝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居高临下,凛然俯视着扶婉公主?,下颌绷紧,神情高傲而阴沉。

扶婉公主?心中划过不祥的预感,但她不愿相信自己此刻的直觉,听着寂静的大?殿中只有?更漏之声。

父皇难道气?极,已经不想说话了吗?

皇帝很快就开口了,不过,比起她的话,更是语出惊人:“寡人知道,一介内侍而已。”

扶婉公主?听到前半句,先是一喜,随即一懵。

“父皇您是说……”她不敢置信地,一寸寸抬起头颅,仰目注视着父皇。

父皇,父皇竟然知道,为何还无?动于?衷。

“不错,朕一清二楚,”父皇似乎在答她内心的疑问,露出微妙幽冷的笑意,道:“内侍啊,难道不比外?面的那群家伙干净听话吗?”

就是因为内侍的身份,他们才能够留在宫中,也因此,他们是绝对的干净。

扶婉公主?脸上的神情,凝固在极度扭曲的一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阉人啊,那是卑微又龌龊的阉人,肮脏下贱,怎么称得上一句干净。

在她看来?,江央这个?傻子,不过是被一个?皮相还可以的阉人,当成攀高枝的东西愚弄了而已。

陆危则简直就是个?徒有?声色的蠢货而已。

她难道看不懂,那个?阉人只是贪慕富贵罢了,卑鄙又下流。

父皇的嘴角撇出不以为意的冷笑,不像是一位九五之尊,反倒是狂放不羁。

扶婉公主?怔怔地跪在地上,此刻才隐隐地意识到。

父皇,从来?不是她们以为,她们看到的模样。

赫枢出乎意料地来?了一句:“所以,还有?其他的吗?”

“什?么?”扶婉公主?顾不得礼仪,怔然抬首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她依稀没有?听懂父皇的意思呢,这还不够吗,父皇此刻难道不是应该雷霆震怒吗?

父皇在笑意盎然之后,一脸的兴味索然,饮啜了一口桂花酒,拧眉道:“就这些?啊,寡人还以为,能听到多稀奇的事情呢。”

似乎觉得乏善可陈的,很没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父皇理应也是清楚的,扶婉公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一定是听错了。

这个?认知更加令扶婉公主?为之震惊。

如?果此时的宜章也在这里,定然与她也是同样的神情。

“扶婉,父皇可有?亏欠于?你?”父皇继续慢条斯理的问她。

她细嫩的手掌,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呐呐道:“回父皇的话,没有?,您待扶婉疼爱有?加。”

“既然如?此,你这般针对江央,又是为何?”

她也不管父皇究竟在质问什?么了,心神俱乱,当即叩首下去:“父皇息怒。”

赫枢的眼睛,落在殿外?的森绿竹影上,不理会她。

他手中端着一盏乌色琉璃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江央住在最偏僻的宫殿,难道还不够安分吗,这也会惹了你们的眼吗?”

他换了一只手,继续端着琉璃杯,继续说:“寡人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她扑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袍衣角,不让父皇离开,哽咽道:“父皇,父皇已经那样对阿姐,难道还以为长大?后的阿姐,会和幼年一样吗?”

难道还会以为,江央公主?会如?同幼年一般,继续对他濡慕崇敬吗,难道以为还会有?父慈女孝的那一天吗?

父皇轻轻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琉璃盏,如?同往常一般俯身双手扶起她,与她四?目相对,异常温和道:“所以,长大?后不是有?了你吗,扶婉,你就是父皇最贴心的女儿,你要做好公主?该做的事情。”

扶婉公主?瑟瑟发抖,什?么才是一位公主?应该做的,她不明白。

但心里很清楚,原来?,父皇只是把她填补在了,长大?后江央皇姐的位置。

就像母妃是先皇后的替代?品,她也是江央长大?的替代?品。

父皇这样的薄情之人,他们早就知道的。

父皇垂下头颅,抬起一只宽大?的手像是以前,温和又宽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凝视着她说:“扶婉,你已经得到够多的了,寡人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儿臣已经得到太多了吗?”扶婉公主?怔怔地,看着父皇离开,她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她从未得到,父皇给予她的,不过是江央不能接受的。

原来?,能被当作替代?者,也是一种殊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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