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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妄将陈瑶的身体送给秦鹿了,送这身体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陈瑶都死了,七日早过,说不定都投胎转世了,留着这身体做什么?

埋进土里会烂,他还得给秦鹿重新找与她契合的身体,没必要,也无需浪费那个时间。

所以他领着秦鹿找到了西齐的国库,一个巨大的,还未被人发现的空墓,他取了银钱,在墓周边设了阵法,再就近找了个镇子买了所空宅子住下。

他让秦鹿在那宅子里等他,自己独自去了淮崖仙人说的地方,见了他的故人,带回了天音。

回到镇中宅子后,梁妄才开始按照书上的记载施法。

秦鹿附身在陈瑶身上,如若碰见了其他捉鬼降妖的道士,随随便便一张符就能将她给打出来,既然陈瑶的身体送给她,他又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无聊时说话,嫌烦时打发去做事,便要给秦鹿一个完整的身体。

冻尸凝魂,对于一个刚掌握些许道法皮毛的人来说,饶是道仙,也废了许多心力。

秦鹿吃了不少苦,梁妄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一次冻尸凝魂施法了之后,梁妄就大病一场,几乎在院子里两年没出过门。

他走路腿脚发软,要人扶着,吃饭挑剔,偶尔不和胃口还会吐,整个人消瘦得犹如一张纸,风一吹就能倒了。

秦鹿急得不行,问过他什么药能治好,梁妄说他无药可治,但他也死不了,这身体恢复效果奇高,一个碗口大的疤,眨眼的功夫就消了,给秦鹿这具身体损了他的肝肠,当真是伤害颇大,让他足足养了好几年。

那几年里,梁妄自己走路走着走着就摔了,有时看书,看着看着手突然抖了起来,一本书落在地上沾了灰,他气急,脾气越来越大,偶尔阴阳怪气,偶尔伤春悲秋的,难伺候得很。

秦鹿一一受下来了,谁让是他把命给了她呢。

梁妄手抖写不了字,让秦鹿替他写,秦鹿不认字,气得梁妄坐在旁边非常没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他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教到后来讽了句:“什么人家还有不识字的。”

“你这不就是‘何不食肉糜’吗?”秦鹿说完,梁妄便瞪她,当天晚上一束红线贴着黄符,罚得秦鹿冷汗直冒,说是她顶嘴。

第二天秦鹿面色难看,一阵一阵地冒冷汗了,梁妄又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不对,于是拉着她坐到书房里来,难得地耐心温柔地给她讲了一整本书的故事。

后来秦鹿识字了,但字写得难看,梁妄也说她,说是隔壁家院子里的小野猫,沾了墨水的脚在纸上走一圈都能留下一副梅花图,你这字,狗刨的裂纹都比你规整些。

秦鹿的字终于能让梁妄认懂了,他便说她不会抚琴,听不懂琴音是大俗人一个,又说她不会作画,还说她下棋毫无章法,五步之内就死,就这样还能打仗,估计靠得也是蛮力。

秦鹿被他说得又气又好笑,本想以梁妄所谓的‘蛮力’反抗,结果反被梁妄又关了一夜小黑屋受罚。

第二天照样是走不动路,见到梁妄就头疼,也怕。

他这阴阳怪气的脾气,都是那几年病着给养出来的,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本质的根里就有这些毛病,只是未经发掘,没显出来,不是那时作,以后也得作,总归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别想好就是了。

后来梁妄想让秦鹿学泡茶了,秦鹿分外头疼,和梁妄顶了两句嘴后,气恼地说:“大不了这身体我不要了,还给你好了吧?若我真是陈小姐,你舍得这般折腾吗?”

梁妄当时身体才好转,听秦鹿说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泛酸,他望着秦鹿的脸,反应过来这原来是陈瑶的身体啊,他也口中讥讽:“你又非陈瑶,琴棋书画,通了哪样?与你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我说青山绿水,你说门前小沟,我说春夏百花,你说石缝野草,还自比陈瑶?”

这句话,酸得厉害,但也很伤人。

秦鹿眼眶当下就红了,她想踹死梁妄,但见梁妄站都站不起来,还得坐在椅子上,于是一脚踹翻了一旁泡茶烧着的热水,烫了右腿,忍着疼回房间去了。

秦鹿不从房内出来,梁妄就一直坐在院子里,他按着自己酸疼的膝盖,望着倒地已经熄灭的炉火与水壶,眼睛都很少眨。

秦鹿躺在床上睡得迷糊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了碰撞声,她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有贼,结果见那‘贼’明目张胆地晃到了自己门前,伸手一推,秦鹿的房门就开了。

梁妄手上杵着一根柴火支撑,走路还不稳,秦鹿坐在床边看他,见他冷着一张脸,将柴火扔到一边,端起桌上的烛灯,在他碰到烛台的那一瞬,灯芯就亮了。

梁妄端着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双肩宽却瘦,等他坐在了秦鹿的床边了,才将烛灯放在床头的圆凳子上照明,说着:“腿伸出来给本王看看。”

秦鹿没动,他自己动,掀开了秦鹿的裙摆,梁妄看了一眼她被烫伤的右脚,其实并不太严重,但梁妄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手下得很轻,嘴里却说着:“又不是你的身体,你还尽瞎糟蹋。”

秦鹿心口不一,酸胀得厉害,说了句:“我知错了,下回不会弄坏陈小姐的身体。”

梁妄给她涂抹药膏说:“你的身体不一般,普通的药治不好,以后行事别太冲动了。”

“是,我时刻记着,再弄坏陈小姐的身体,主人就罚我吧。”秦鹿说完,瞥过眼去。

梁妄涂好了药,坐在床边许久没动,他突然开口问:“秦鹿,本王对你坏吗?”

秦鹿动了动嘴,没回。

梁妄又说:“坏你也走不掉了,既然答应了要陪着本王,不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

秦鹿突然向他看去,她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竟从梁妄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安。

“说啊,说不论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梁妄望着她,有烛火的倒影在他眸中闪烁,秦鹿望着那两点火光,仿佛一颗心被对方锁死,装进了笼子里,猛地起了个念头,他就是赶自己走,她也不走。“我不离开。”秦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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