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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川近日有一家人搬来观风街住了,据说是从燕京过来的,家中长者原先是朝中大官,算是告老还乡,住在良川里的老人还听说过他们家,犹记得那当官的大人原先是在哪个书舍读书的,姓杨。
观风街正对着一条小河,说是河,其实两岸之间并不远,不过是良川外一条河流的分支流入了城中,弯弯的拱桥数十步就可以走到对面。
河岸对面拂柳如烟,河岸这边的大户人家正门没挂府名,只挂了个宅子的称呼叫——无有斋。
无有斋门前石狮子后方有棵山丁子树,经过几年,长势居然不错,这个时节正是天气暖和微热的时候,山丁子树上开了许多花儿,片片绿叶中簇拥着一团团粉白的花,嫩黄色的花蕊随微风颤栗。
从燕京刚来良川的那户杨家,就立在这无有斋的斜对面,两个门户互相错开着,对门之间只需顺着河岸走不要百步便能到过河的小桥。
杨家当官的大人如今年龄已经近六十了,家中有个才十七的孙女,是家里最小的一位,众人皆以为这孙女应当在燕京与某些大户人家定过亲了,后来才知晓这位杨大人宠着杨小姐,迟迟不舍她嫁人,本到了十五也该寻觅良人了,可那时燕京朝局才稳,党派之争的余毒未清,这位杨大人料不定京中谁好谁坏,这一拖,也就过了时间。
如今到了良川,杨家人也在四处打听,问问良川可否有什么家境不错的人家,好叫杨家小姐别年过十八了也未嫁出去。
杨家人虽打听,却也没叫他人知道,多是府里的下人在良川转一圈,瞧瞧可有哪家门当户对的,再与周遭人打听一番对方家世如何。
燕儿是杨家小姐杨碧清的贴身丫鬟,这日去街上买了胭脂水粉准备回府,经过了杨家隔河对门的那家一直紧闭的大门居然开了,门旁比石狮子高出半截的山丁子花开得正艳,而府中进进出出的高大丑汉手上搬着的却是价格不菲的砚台。
杨碧清平日里喜欢诗书作画,燕儿跟着自家小姐也认得一些好物,瞧见这砚台便觉得奇,再朝那无有斋的大门往里看,正瞧见两只猫儿从屋顶上先后跳下来,院子里的构造倒是新奇,花草皆不是凡品,而院落旁还有一处鱼池,池边假山上立了只浑身碧蓝羽毛的孔雀。
那孔雀展开翅膀,轻飘飘地落入一旁花丛中,燕儿见状,喝了一声,提着胭脂水粉便要回去,路过小桥,遇见平日里打过照面的大婶,燕儿问了句:“李婶儿,那无有斋是户什么人家?”
“无有斋啊,那家人姓梁,家主三天两头不见踪影,怕是生意不在良川,他们家可真是金奢呢,吃的用的一应最好,不过那家人倒也善心,早些年打仗刚结束,来良川的穷人家都受过他们家的恩惠。”李婶儿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说起这梁爷,可真是年轻有为啊!相貌俊朗不说,多少女子为了他这身家奔他而去,他也从来都没带多瞧一眼的……”
李婶儿还未说罢,便见燕儿红着脸,匆匆跑开了。
李婶儿古怪燕儿的举动,自己回家路过无有斋前,见到丑汉还打了招呼,问了句:“你们家梁爷与梁夫人回来了?”
丑汉呵呵直笑点头。
燕儿跑回杨府,高高兴兴地冲进杨小姐的房间,杨碧清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燕儿的胭脂,瞧她入门莽撞,无奈摇头,道了句:“你也不是孩子了,还这般跑,不怕扭伤了脚?”
“小姐!有个好消息!”燕儿拉着杨碧清的手就要往外走。
杨碧清才刚梳妆好,见她这冒冒失失的,也是没法儿。
燕儿性子向来如此,从不瞻前顾后,等杨碧清被她拉出杨府了,问了好几句究竟拉她出门作甚,燕儿才指着对门的无有斋道:“小姐,你瞧对面那家,门户如何?”
“这院落已算良川内数一数二的了,能住此屋的,自然家境优渥。”杨碧清叹气:“可这又如何?你拉我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叫我看别人富有吧?”
燕儿指着无有斋的正门道:“小姐,我方才特地打听过了,对门那家姓梁,家主是个年轻男人,据说相貌好,家境好,还从不沾花惹草,今日才从外地回来,似乎是刚做了什么生意,小姐难道就不想去看看?”
“看看?”杨碧清如何不知燕儿的意思,脸颊微红,可面上挂不去,道:“我一女子特地去看男子算是什么?燕儿,你糊涂了!”
燕儿拽着杨碧清的袖子,哎呀一声:“反正小姐迟早是要嫁人的,咱家老爷其实也在暗自打听,与其让老爷介绍那些小姐根本不喜欢的男子,倒不如小姐自己出去见见,如若碰见合心意的,小姐不必开口,只管燕儿来说!”
杨碧清伸手戳了燕儿的头顶推了她一下,可转念一想,今年搬入良川,家里长辈的确都在为她的婚事担忧,就连几个嫂子都在说,杨碧清又不想任人摆布,当真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但让她自己去找,她又如何放得下这张脸?
便在她心中悠悠时,对面无有斋内的丑汉道了句:“哎!碧翡!你可别飞远了!否则主人不让你回来的!”
杨碧清抬眸看去,便见那无有斋内飞出了只孔雀,浑身蓝绿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几乎闪光,正优雅地顺着路边踏步,扑扇着翅膀如凤凰一般,落在了石狮子顶上。
杨碧清以往在燕京都没见过孔雀,只在前人画卷上瞧见过,如今见了活的,心中不免惊奇。
因为这一眼孔雀,杨碧清对河对岸那户人多了几分关注,也没如燕儿所说那般刻意去了解,却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有意无意地听人提了几句与其有关之事。
杨碧清的哥哥与嫂子在城中酒楼见过对方一面,见那梁爷对面坐着个年轻女子,像是他的侍女,泡茶功夫了得,杨碧清的哥哥也爱茶,上前对说了几句话,便觉对方惊为天人,于前人之书文上,倒是多了几分其他见解。
杨碧清听得不多,但她哥哥从小饱读诗书,很少夸赞他人文采,对于对岸梁爷,只嫌自己溢美之词不多。
后来燕儿又打听了,那梁爷平日里很少出门,不是在府中看书,便是在茶楼品茶,前段时间买了个说书班,挑挑拣拣一两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就在街头书舍侧设了个棚子,偶尔过去品听。
还有个爱好,便是他喜欢下棋,三两日没出府,一出府一定会去棋社。
燕儿道:“小姐的棋艺顶好,那棋社里也有一些姑娘家在,小姐要不要去瞧瞧?”杨碧清梳妆打扮,比往日精致,嘴上却说:“我谁也不认识,去那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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