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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祁启再看向怀里的方清菡时,眼神变得陌生,在她开口前,先缓缓松开了她。祁启在戒律司,看惯争纷,识人的本事远强于邱之纬,比起情感,也更相信证据。
真相昭然若揭,方清菡将虞琅炼的丹送给自己,瞒说是为他涉险取灵株、不眠不休地炼的。
绛色毛笔被别回腰上,妖丹之事不再提。
方清菡赠他灵丹,予他安慰,多少对他有恩。
但这份恩情不足以令他挖丹。
在祁启看来,不戳穿方清菡,已经仁至义尽。
方清菡再善于揣度人心,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乍然被揭穿,剧痛之下也想不出挽回的办法,只是一个劲得哭。
袁瑜心疼不已,只能想着先带方清菡回玉清峰再说,赶紧上前抱起方清菡,指尖点在眉心,不断为她灌注灵力,看向郑雅达道:“郑峰主,小女情况不好,我们先行一步,见谅。”
袁瑜又跟方康平对了眼色,不忍心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虞琅身上。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暗中取虞琅的丹田换给清菡了。
可怜的孩子,为了清菡作出这样的牺牲,她以后定会多多疼爱虞琅,若虞琅不能修炼,也一定给虞琅找一好道侣。
见方康平默契地懂得她的意思,袁瑜踏上飞行器凌空而去。
方康平也不想多留,对郑雅达拱手后,道:“之纬,虞琅,回峰。”
邱之纬下意识想要邀虞琅御剑同去,却被少女再次躲开。
虞琅看向邱之纬,宛如看一个憨批。
不是吧不是吧?
还以为她会回去玉清峰吗?
炮灰女配也是有脾气的!
虞琅对祁启不紧不慢道:“祁师兄,我欲脱离玉清峰,戒律司怎么判?”
方康平刚要离去,闻言又转回来,决定直接把逆徒抓回玉清,但碍于郑雅达在,还要讲一句:“虞琅,不要肆意妄为!”
邱之纬也很纠结。
他第一回这么两难。
一边是对他真心一片的师妹,另一边是他敬爱的师父。
邱之纬痛苦地按住眉心。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而祁启又恢复一派懒散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过神态中多了一分荒芜。
他看向虞琅,又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地移开眼,道:“虞师妹,说的对。”
赶在方康平动作前,祁启绛色毛笔凭空挥舞,泛着金的朱砂字纹显现出来。
已是代表戒律司下了判定。
顿时,虞琅的淡蓝色门服暗纹泛起石青色的微光。
那代表玉清峰门规束缚的石青色符文幻化成灰色水雾,渐渐化为一缕青烟散在天玑峰的云岚之中。
从此,她不再是玉清峰真传弟子,也不再受玉清峰门规限制。
虞琅掩盖不住喜意,翡景剑感受到她的快乐,在她身边一个劲地绕圈圈,连带万仞剑也在陆星舟手里晃来晃去,陆星舟终于被烦地松了手。
然后两只为老不尊的上古宝剑,在众人面前,凑在一起快乐贴贴。
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剑气漩涡。
方康平的脸色彻底黑了。
自不量力!
虞琅是混沌五灵根,又叛逆,根本不配被其余两峰两山的峰主收为真传。
而峰主之下的长老,碍于他玉清峰峰主的情面,也不敢伸手收徒。
虞琅要么沦为低阶外门弟子,要么被逐出伏星。
早晚哭着回玉清峰求他原谅!
虞琅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可她并不担心。
并非她天生乐天。
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要不是因为陆星舟的帮助,她根本没有机会寻来戒律司,如果不是翡景剑刚烈,她可能连认了主的本命剑都留不住。
即便是现在,祁启所代表的的戒律司,虽然帮她解脱玉清峰的束缚,但方康平、袁瑜、邱之纬和方清菡,乃至在邱之纬洞府外旁观的那些玉清弟子,并没有受到伏星仙宗门规所约定的那些惩罚。
不管祁启怎么判,方康平和袁瑜都不会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原因无他,即便是号称铁面无私的戒律司,行事的第一条铁律都不是公平公正,而是维护伏星仙宗安稳。
也就是顾全大局。
不为一个真传弟子惩罚一峰之主,就是大局。
法不责众,也是大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祁启似乎对她怀有善意,但这份善意显然不足以令她得到一份真正的“公平”。
虞琅理解这样的规则,但不代表她赞同。
她资质平平、出身不明、修为低下,但这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她也要教伤害她的人心悦诚服地道歉,她也要变成与翡景剑相配的剑修——
唯有变强。
而她所修之道,既不是伏星之道,亦非玉清峰之道。
而是引先天一炁入体,乃自然之道。
伏星之内,玉清峰之外还有天玑峰、太常峰、灵宝山和凤鸣山。
伏星之外,还有飞星剑宗,昭象阁,宝光寺,妖域,魔族……
一人一剑,总能问道。
郑雅达眯着眼,笑呵呵地打着破骨扇,便见少女握紧翡景剑,双眼没有迷茫黯淡,只有坚定。
周身竟隐有道韵浮现。
很有志气嘛。
他粗短的手指在肚子上拍了拍,笑盈盈的宽厚声音从下方扬上来,道:“唔,老头子我倒是还没有真传弟子。”
方康平眼皮跳了跳。
大意了!
他忘了这位天玑峰峰主不需要给他面子的!
虞琅意外地看向郑雅达,道:“郑真人……”
她虽是刻意想要给郑雅达留下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他会愿意收自己为真传弟子。
郑雅达笑得慈眉善目,浓密白眉下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
他看着亲和好说话,此时却完全不顾方康平的脸色,慢悠悠向后挪了一步,这样他看向虞琅不必仰头。
……就怪累的。
他若有所思,又将圆肚子一侧绑着的剑往前拽了拽。
那是一柄又大又重的黑色铸铁剑,很难想象郑雅达这样和和乐乐的弥勒模样,会佩戴这样厚重又威风的剑。
郑雅达客观地解释道:“不过,老头子剑术一般,于种灵田、丹鼑一途更有兴趣。”
郑雅达实在过分谦虚了。
有谁不知道,万年之前仙魔之争,甚至千年前的魔域酆都之变,都有这把威名赫赫的黑铁剑的一斩之功。
不过这把剑面上蒙着尘,就连剑鞘和剑柄的交界处,都嵌了一层细薄的灵土。
的确是很久未曾出鞘了。
郑雅达似又觉得将自己说得太没有竞争力,在一重小辈面前将天玑峰压得过低,甫又尴尬地咳嗽一声,对虞琅补充道:“天玑峰嘛,还有掌门师兄,还有星舟这样的剑修,你来天玑峰当个小师妹,于剑道一途必有进益。”
虞琅眼神落在黑铁剑鞘,许久才看向郑雅达,恭敬一拜道:“郑真人过谦了。”
这些话郑雅达大可不必提前说,但他说了。
一如刚才接过玉衡灵株时,他不必帮虞琅疗伤,但他偏这样做了。
足以证明他待虞琅有一份真诚善意。
于是,少女拱手于胸前,淡蓝色广袖翻飞,她垂下头,道:“弟子虞琅愿拜入天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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