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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绵整个人,如堕冰窖。
‘周围有’以为她这是面子?薄,难堪了,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太为难她,像赶小鸡仔一样?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陆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僵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把拉住陈央的衣袖,木讷茫然?的问?道?:“陈央,为什么你给的答案……没有对啊?”
正值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周围有’前脚刚出教室,亟不可待等着放学的学生后脚就沸腾开了,甚至有胆子?大的从后门冲出去,先他一步跑到前面去了。
周遭人来?人往,嬉笑打闹,嘈杂喧嚣。
可陆绵仿若未闻,对身边来?往的人群更?是视而不见,那死?死?攥着陈央衣袖的手一直紧紧不放。
陈央也一动不动始终由她这么拽着,略微向后偏头,眉眼间的情绪极为疏淡,眼里也没有任何波澜。
双方就这么安静又执拗的僵持对峙着,无?论周凯乐和纪妍春怎么劝,怎么拉,俩人就像石化?的雕像,兀自?岿然?不动。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凯乐和纪妍春差不多也大致能猜到。
虽然?不明白陈央为什么这么做,但以陈央素来?沉稳可靠且睿智的行事风格,如此作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仅凭猜测,周凯乐和纪妍春就已经站在陈央这边了。
不管怎样?,陆绵左右是不敢动陈央一根汗毛的,见劝和无?果,他们也赶着回?宿舍吃饭洗漱,晚上还?有晚自?习。
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拍拍两人的肩,交代:“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哈?”
等他们也走了,空旷偌大的教室就真的只剩他们俩个了。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半晌,陆绵才问?,语气一反常态的平和。
陈央也沉默够了,长叹口气,抿抿唇,刚准备开口,却被陆绵及时打断:“难怪你叫我收敛一些呢,原来?是知道?我后面会丢脸丢大发去了是不是?”
陈央眉心?一皱,下?颌处的肌肉动了动,想解释。
可陆绵根本不给这个机会,很快又怒不可遏地接着质问?:“我最后一个,全班瞩目,每个人都听到了我只考9分!”她偏头,一脸痛心?疾首,把自?己的侧脸拍得啪啪直响:“你说说,从今以后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陈央顺势抬眼,不动声色地瞥一下?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不知道?她这词儿又是哪里学的,忍不住想提醒她用?词不对:“你还?不老……”
“你别这个时候才想着奉承我,我不接受,我不听!”她不等陈央说完,勃然?大怒地一挥手,把他的手臂也一把甩开。
陈央想说:“我不是奉承……”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她闭眼捂住耳朵,气得原地跺脚。
陈央:“……”
见她如此暴躁,根本不听人把话说完,他也只好放弃地闭嘴,默默退到一边,先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再?说。
不过陆绵跳完脚,陈央还?是没能解释清楚,她气急败坏,直接摔门走人了。
陈央一个人僵在原地发了会呆,然?后才回?到座位收拾自?己的书?包,收拾完了再?去把陆绵落下?的书?包也整理好。
一个挎肩上,一个抱怀里,怅然?若失地下?楼。
走到车棚与校门口的岔路口,他驻足犹豫,觉得陆绵应该不会等他了,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去校外打车。
缓缓朝校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又实在无?法忽视心?里的那抹期望,总想着有万一呢,最后还?是转头换了个方向,往车棚那边走去。
十一月五号已经立冬了,昼短夜长,天黑的较快。
之前在教室耽搁了那么久,这个时候走到车棚这边,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大小各条道?上都亮起了路灯,车棚院子?里也灯火通明。
整个车棚里只零星停了几辆自?行车,根本不用?走进去一一辨认,陈央只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视线里那抹希冀的光随之被泯灭。
果然?,陆绵已经走了!
意识到这点,之前所有的幻想与妄图都仿佛成了讽刺。
他扣在书?包边缘上的手指无?意识紧了紧,遥望昏黄路灯笼罩下?,显得有些朦胧微茫的小路,清冷,寂寥,一眼看不到头。
忽地咬牙一狠心?,低头匆匆往前走。
步伐迅速而凌乱,不管不顾,仿佛在跟自?己较劲儿一般。
走了一小节,他竟然?开始跑了起来?。
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在他耳膜上敲打,力道?有点大,似乎都能感觉到耳心?发疼。没跑多远,头晕目眩,呼吸困难,那种犹如溺水缺氧的感觉迅速将他整个包围住。
耳边有风声,心?跳声,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杂乱无?章,相互交错。
他妄想忽略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愧疚,索性自?暴自?弃的想,他陈央本来?就是个阴险小人,不知好歹,不懂进退,最擅长以怨报德。
他向来?如此,要怪,就只怪她陆绵太傻!
……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几乎快过了晚饭时间。
赵明惠路上就打了几个电话来?催,陈央撒谎,说是帮老师改了会儿卷子?,知道?他是安全的,赵明惠放了几份心?,不过还?是提前到小区楼下?等着。
陈央从小区大门走到楼下?,赵明惠一眼看到他怀里抱着陆绵的书?包,不禁好奇:“陆绵的书?包怎么你拿着?”
“她走的时候有事,没来?得及拿,让我帮她带回?来?。”
陈央语调低沉,把书?包换成一只手拎着,从赵明惠身边经过的时候告诉她:“妈,以后我晚回?来?你不用?下?来?等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事我自?己知道?怎么求救……”
“说什么胡话呢?”赵明惠反对性的打断。
她一直很忌讳陈央说这样?的话,看起来?像是正面应对病情,但知子?莫若母,她能嗅到隐藏在冠冕堂皇最下?层的那抹颓丧。
尽管他极力佯装寻常,但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赵明惠就已经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甚至都能猜到,这和他手里书?包的主人有关。
她视线扫到书?包,状似随意地从他手里把书?包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轻啊?陆绵这孩子?读书?一直不怎么用?功,玩心?太大了,现在更?荒唐,书?包都懒得自?己带回?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陈央一直眉目阴沉地低着头走在前面。
说到最后,果然?如他所料,赵明惠旧调重弹般交代:“央央,你可不要跟她学啊,不要总跟她玩一块儿,会被带坏的。”
单薄瘦削的少年,背影陡然?顿住,负气般忽然?挺直了脊背,再?转身,眼眶微红地直直盯着赵明惠。
用?从未有过的,郑重而犀利的口吻要求道?:“您能不能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赵明惠意外抬眼,有点愣住:“怎么……”
“您觉得您这样?合适吗?”
陈央的表情看起来?很伤心?,又很生气:“静姨一家对我们怎么样?,陆绵对我怎么样?,您不清楚吗,不过是小时候无?心?发生的一次意外,您要心?惊胆战防备到什么时候?难道?为了杜绝意外,所以连这些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都必须统统推开,然?后一个人缩在冷冰冰的壳子?里不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吗?”
赵明惠没想过,从小到大,乖巧听话的陈央有一天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会这样?情绪激烈,疾言厉色的反对她的某个做法。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张着嘴,一直愣怔着盯着他。
愤然?激动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陈央恢复一丝冷静,又失意挫败地耷拉下?双肩。
轻喘了几口气,才落寞自?语道?:“您总说,让我离她远一点,别和她玩一块儿,其实……一直是我,是我不配和她玩一块儿才对!”
…
陈央回?来?,又没吃晚饭就缩进了房间。
虽然?只是心?情不好,并没有发病的迹象,然?而赵明惠的担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思远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吃饭也心?不在焉,以为她又在瞎担心?,不由劝道?:“央央不是没事吗,只是心?情不好,你别一个人又胡思乱想。”
赵明惠摇摇头,仿佛坚定了她正在思考的问?题,一把按住陈思远的手,很肯定的下?结论道?:“思远,我感觉央央和陆绵那丫头不对劲儿!”
“什么不对劲儿?”陈思远没听懂。
赵明惠‘啧’了一声,凑近他一些,压低了声音道?:“我发现俩孩子?好像有那种苗头。”
她把两个大拇指相对着弯了弯,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能吧?”陈思远呆了呆,眨眨眼好笑道?:“是不是你多心?了,俩孩子?才多大,能懂这个?”
赵明惠一挥手:“我肯定没多心?,陆绵那丫头我不知道?,但咱家这个,心?思绝对乱了!”
陈思远看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了想,又开始劝她:“你不要太紧张,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见得就是坏事,绵绵那丫头我还?挺喜欢的,而且你看咱们两家住这么近,邻里感情又这么好,多好的缘分。再?说了,也不是所有早恋都会耽误学习,良性鼓励也是有的呀。”
他此话一出,赵明惠不可置信地皱眉,对于此种观点一丝一毫都不予赞同?:“什么不耽误,什么良性鼓励,高中三年在他们人生当中起着多么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应该知道?的呀,这关乎到他们未来?会走上什么样?的人生道?路你懂不懂?”
“而且……就陆家丫头那个颠三倒四的性格,我可不敢把央央交到她手上。”
赵明惠面露嫌弃,说着说着就有些来?气,索性对陈思远驱赶似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跟你也说不着这些,反正你什么事都是那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央央的事我从来?都指望不上你。”
陈思远颇感无?辜又无?奈,却也深知不能在她气头上过多争论,于是只能忍耐着收拾碗筷,到厨房去刷碗,暂时避开矛盾。
正在赵明惠同?陈思远一贯撒气冷战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陈思远也不敢劳她大驾,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去开门,结果是陆锦这小胖子?站在门口。
仰起头甜丝丝叫了一声:“远叔!”进了门之后,看到赵明惠,又很礼貌地叫了一声:“慧姨!”
赵明惠总归不好再?板着脸吓到小孩子?,于是缓和了面色,笑问?他:“小锦啊,有什么事吗?”
陆锦举了举手里的作业本,一本正经道?:“我有一道?题不会做,过来?问?一下?陈央哥哥。”
赵明惠刚想以‘你陈央哥哥身体不舒服’为由回?绝掉,不想陈央房间的门及时被拉开,他人站在门口,面色沉静,朝陆锦招了下?手道?:“陆锦,过来?。”
“哦!”陆锦点头,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等他进来?了,陈央重新关好门,给陆锦拉了把椅子?,自?己再?坐回?到书?桌前。
本来?想问?一下?陆绵的情况,又不好意思开门见山的直接,想了想,用?下?巴指一下?陆锦的作业本,还?是决定先把他的问?题解决掉:“什么题不会?”
陆锦没答,而是警惕性的看了一眼房门,把嗓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的说:“陈央哥哥,其实我不是题不会,是我妈正在揍我姐,我怕殃及无?辜,所以来?这边避避风头。”
“揍你姐?为什么?”
陈央面色一凛,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陆锦摇摇头,不确定的答:“应该是因为考试的事情,我只听到我妈骂我姐:‘9分,你怎么考的,你脑袋是长在屁股上了吗?’”
他一边学着刘静的口吻,一边做挥棍子?抽打的动作还?原现场。
看得陈央一阵心?惊肉跳:“静姨怎么知道?她考9分的事儿?你姐自?己说的?”
“这种事我姐怎么可能主动招认啊。”陆锦一脸‘你真天真’的表情:“是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来?了,让我妈明天去学校一趟。”
“请家长?”陈央越发心?慌意乱,扶着书?桌边沿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血色退尽泛白。
月考每月举行,其实算不得什么重要的考试,所以陈央也是看在不重要的份上,一时嫉妒耍了这么一个恶作剧。
然?而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毫不犹豫,突然?朝房门口跑去。
后面的陆锦见此情形,紧追着从后面一把抱住他:“陈央哥哥,你要干嘛呀?”
陈央一边掰他的小胖手,一边急得直跺脚:“当然?救你姐了,静姨下?手没个轻重,别把人打坏了!”
“不行不行啊。”陆锦一听,把他抱得更?紧:“你去就是火上浇油,我妈打得会更?凶的。”
陈央不明白。
陆锦反问?:“你这次是不是又考满分了?”
见他没有否认的沉默,小胖子?痛心?疾首,摇头无?奈地一针见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陈央哥哥。”
……
这一夜,陈央辗转反侧,心?里埋着事儿,怎么也睡不踏实,第二天早上起来?,两只眼睛下?方都沁出一小片很明显的暗青色。
陆绵向来?精力充沛,又加上从前常去跆拳道?馆养成的好习惯,寒来?暑往,几乎没有赖床睡懒觉的时候。
所以陈央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东西以后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陆绵。陆绵捂着屁股,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从楼道?上下?来?的时候,陡然?瞥到楼下?的陈央,微微怔住,忽地又脸一红,自?尊心?像受惊后的汗毛,突突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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