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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种着一棵红豆树,瘦瘦小小的一小棵,外面的红豆树都只刚开花,它?已经结果?有豆荚了。大概不是它?的季节,人力勉强而成,结的豆荚不多?,稀稀疏疏的两三个。

楚昱静静地看了一会那几个小豆荚,终是忍不住,摘下一个豆荚来。红豆还很嫩,六七颗小红豆默默地躺在他手心,殷红得?像心尖上的血,刺得?人眼睛疼。

大大沿着羊肠小径在院子里跑两圈,看不尽的姹紫嫣红让他心悦,他跑回楚昱身?边兴奋地问?:“爹爹,为什?么这里这么多?花呀?”

楚昱收起?红豆,掏出帕子为他拭去鬓上的汗,“大概是庵里的师傅养的吧。”

“真漂亮,以后咱们在府里也这么弄吧?”

“嗯。”

叶缥缃是下午回的莲花庵,楚昱早已离开,她养的几盆杜鹃花枯萎了,重去山里刨了几株移栽。走时关了院门,回来见院门大开,知必是山下的秀粼和悠悠来过了。庵里的师傅都知道她,不时地进山移栽花草,过来找她不见,走时会带上院门。只有两个孩子,咋咋呼呼地来,咋咋呼呼地走,记不得?关门。好在她住的位置偏僻,庵里的香客轻易走不到那里。

她种了杜鹃,搬去阴凉的地方存放,回头?注意到她的红豆似是少了一个荚,顿时有些紧张。红豆子有毒,两个孩子不时地过来她这里嘻闹,怕他们好奇剥开豆荚吃了,那株红豆树被她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突然少了一个荚,六七颗红豆,她的心都揪紧了,怕被两个孩子吞吃了。

她要去山下看他们,莲花庵的主持玄智师傅领着两个小徒过来。看她神色惊慌,关心地问?:“怎么了?”

叶缥缃把事情跟她说了。

玄智师傅沉吟道:“恐怕不是他们。”

两个孩子没见到叶缥缃,从她这里回去,又去她的方丈室待了会,没见他们手里有东西,且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有事的样子。不过谨慎起?见,还是打发一个小徒过去山下询问?,拉着叶缥缃的手道:“我有话跟你?说。”

叶缥缃见她神情凝重,请她进去里面坐了,亲自奉茶给她,“什?么话?”

“今天庵里来了几个人……”

玄智师傅将几人的模样、装束,以及遇上他们的情景详细地说了,迟疑地道:“我问?过他们了,是从京里来的……还有那个孩子,你?不知跟悠丫头?有多?像……”

玄智师傅还在说些什?么,叶缥缃脸色苍白?,脑袋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是他们么?他们终于找来了,还是仅仅单纯的路过?

那日天还没亮,府中灯火通明?,她趁楚昱迎娶朵娜公主最?热闹的时候,从府里混了出去。天大地大,出来容易,去哪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去了儿?时生活过的槐阴山,不复年幼的天真无知,清楚就?算在那里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她的母亲回来,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她沿着槐阴山前的白?公河顺流直下,那是她母亲离开的方向。去找她的母亲么?心中模糊有这个念头?,并不清晰。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想一直那么走下去,不管目的地在哪,不管那里有谁。

她沿着白?公河走了三天三夜,昏倒在河边的雪地上。莲花庵的师傅去山下新得?孩子的人家念完《血盆经》回来,路过救了她。她万念俱灰,想削发跟庵里的师傅修行。

偏巧主持玄智大师和慧能、慧静几位师傅是她在京里救过的,玄智师傅告诉她,她可能怀了身?孕,不宜出家。她无处可去,玄智师傅感激她当初的相救之恩,留她在庵里住下。

庵里的玄月师傅喜欢养花,本来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爱好,因养得?好,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庵里就?专门划她出来,负责各神殿的供神用花。玄月师傅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庵里要安排人接管她的花事。正好叶缥缃闲着无事,玄智师傅就?安排她跟着玄月师傅养花。后来玄月师傅圆寂,花事由她一个人打理。

她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她初离开王府,日日抑郁,失于调养,人瘦成一把骨头?,生产后没有奶水。小孩子饿得?奄奄一息,哇哇直哭,她无助的抱着孩子想去死。

最?后玄智师傅出面,找到山下的一户人家,他们租种庵里的土地,孩子两岁,正要给孩子断乳。玄智师傅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帮忙喂养孩子,每年给他们减租。夫妇二人欣然同意。

孩子一岁,她想给孩子断乳,接在身?边自己抚养。山下的夫妻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小姑娘生得?玉团可爱,乖巧伶俐,他们养了一年舍不得?,告诉她孩子一岁多?正是难带的时候,她没有经验带不好,等孩子再大些懂事了接回去才好。

她确实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喂过他们一次,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所以,小姑娘没叫过她娘,跟着她的三个哥哥喊她“叶姨”,她一次没纠正过她。她对第一个孩子亏欠甚多?,对这个孩子何尝没有亏欠?她原可以像她的亲哥哥那样,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地长大,就?因为跟了她这个没用的娘亲,成了一个“野丫头?”。

不知将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她。她不想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离开她的父亲,让他们兄妹在残缺的环境中长大,怎么看都自私,他们长大后知道了应该不会原谅她吧?就?像现在的她不能原谅她的母亲一样。她能理解她的母亲,但不能原谅,这就?是她以后需要面对的现实,能理解,但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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