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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自不例外,从春日便开始培植起了盆古松盆景,虬干老枝,疏影苍髯,高不盈尺,又四处寻人搜罗来几块极佳的英石、西山石来,缀点怡然,这般盆景一年出一盆便要费好些功夫……尔后这一盆盆玩便要交与陛下手上。秦大人虽觉肉疼,却也别无他法,谁叫他为人臣子,谁叫他除了种菜、养盆景再无所长了。
田家少闲月,秋收万颗子?从九月时候就在城郊两头奔波的秦大人到十月丰收时更是不得闲,加之盆景入宫前又教他心尖肉疼了番,只好将养菊花一事托付给秦扇来。
至于缘何养菊,依秦大人的话,便是单送一盆古松盆景去未免显得单调小气,再配十数盆菊花才是。菊花乃十二客中寿客,寿比天长是好寓意,便将十来盆白菊送往秦扇院里去姑且让她养着。
白菊常见,但蓝紫色的菊花少见,既是与陛下作寿礼的自要新奇,照料之法便是将龙眼壳开一小孔,罩住白菊蕊,每日卯时候以胭脂水滴至花心,待花放时自呈蓝紫色,倒也稀罕。
养它倒是容易,只是每日要早起摸着黑、点了灯来浇它,待打点好花儿再又回笼睡上会子。连着十余日才罢,这日好容易不需得早起,秦扇干脆蒙头一睡到了午后,见又是个阴雨天,愈发不愿起来。
知冬不知从谁人处索了个葫芦来,阴雨绵绵时候还在凉亭子里拿小匕首雕花样,见时候到了才去秦扇屋里问她:“小姐,午时都过了,当真不吃些什么?”
“嗯,尚且不饿的,”说着卷着被子翻身,懒洋洋地从被里伸手出来指指书案方向,“你替我将案上摊放的书拿来罢。”
秦扇不喜欢从架上取书,故而将常看的书全撂在案上,约莫就是些游记、花谱的。知冬瞧了几眼也没见着摊开放的书,倒见着小姐昨日用完后尚未清洗的笔,吱声困惑道:“未见着摊开放的书,小姐记混了罢?”
这才记起来,昨夜点烛时候又疯了回的。
“那……那你将泊如先生的《草木志》给我。”
知冬不识字,却是晓得《草木志》,便是那册小姐翻了百回也不腻味的书,册角已经卷了。
将书交给她,见她竟偏在床上看起书来,勤奋如知冬暗叹声气,又回院里雕葫芦去。
屋内的人因偏躺的久了一边肩酸许多,两手捧着书平躺来,翻书时却落了一瓣花下来。
唔……秦扇教从天而落的花瓣吓得闭了眼,将书搁去一侧,才从脸上拣起花瓣来,这花瓣在书中已有四月余,枯黄瓣片早跟蝉翼一般薄了,上边儿脉络清晰。秦扇端的看了会儿,滑坐起来倚着床架,对着指间的花瓣,突然心动。
当初夹花瓣时是存着什么心思?秦扇一时也失了方向。
自枕霞山回来后,她总会想起落月湖畔的人来,可是想他是做什么?
兀自叹息声,将花瓣收拣好来,总算拢了衣裳起床。外边儿阴雨绵绵,连屋里也清冷几分,唯暗花台几上香兽喷出的薄雾带着暖意。
坐在香薰底下,规矩地看起书来,不时点注几句,可写着写着便心猿意马起来,书案下的杉木匣竟有这般杀伤力。
不知在气什么的人不由分说地搁了笔。起身去榻上推了窗,直见绿窗分映,丛蕉孤石,细雨打着芭蕉,分明早过了春日,这时候却教她想起首《未展芭蕉》来——
冷烛无烟绿蜡干,
芳心尤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
会被东风暗拆看。
芭蕉虽展,芳心尤卷。东风虽无,湖风却有,直拆了少女的书札与芳心。
知冬坐在亭里,这点小雨奈何不得她,仍捣鼓着手上东西时见她开了窗,想着她整日未进食,正要往窗边去问她,蕉窗却猛地被阖上了。知冬唬了唬脸,细雨密密地落在她脸颊上,独自苦闷。今儿小姐怎这般鲁莽?
她哪儿晓得窗里人是教自己想的东西想得恼了,又炸了毛儿阖了窗,隔断了芭蕉。
是夜,意料之中的,又是难眠的一夜。脑里从榴花开的地方,一直想去藕香亭内,彼时九皇子身后那人也是他罢,后又有什么珍珠兰、瓜棱瓶、枕霞山的……
这番,她好似是摸透了自己的心思,可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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