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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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算是小孩子当中聪明的一个，她很快意识到灵空门是在用这种方式迷惑他们，就像她一个邻居，丈夫长期打骂妻子，但若是哪一次突然给妻子一点点关心和体贴，妻子就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到处向街坊四邻宣扬。

小孩子经常被打骂，对方突然对他好一点点，心里就很容易生出感激之情，这时候灵空门的人说什么，就算觉得不对，也不会像开始那么抵触的厉害。

天长日久，还不是灵空门说什么都对。

太险恶了！

燕燕冷眼看着，她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任何孩子，因为她知道大部分孩子都已经在灵空门的蛊惑下产生了动摇，他们大概还寄希望父母会来接自己吧？也不想想灵空门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孩子的父母知道。

想离开，只有等他们变成自己那对爹娘一样，把修士当成爷爷、亲爹，人家说什么都深信不疑，让往东绝不往西，像狗似的听话顺从才行。

“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我爹娘那种没骨气、没尊严的凡人，让我低头，宁愿死。”

这是燕燕用炭笔记录在这张纸上的经历。

在她之前，还有三个分别落款阿贞、舟、扇的孩子在前文记录了自己的经历，和燕燕大同小异。

最早的一个是阿贞，两年前被送到灵空门，她和燕燕一样在希望一个个落空，认识到现实后，决定靠自己出逃，但数次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逃跑失败的惩罚是残酷的，阿贞在戒律官的暴力中失去了她的一只眼睛，腿部残疾，后来生病，灵空门对她置之不理，病情一日日加重。阿贞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绝望中把自己的经历记录在纸上，小心的用油纸包好，藏在一块松动的砖下面，希望日后能悲哀别的和她一样不屈服的孩子发现，吸取自己的经验教训，成功的逃出这个地方。

第二个是舟，第三个是扇，纸上虽然没有记录三个孩子的结局，但却记录了两年间其他孩子们的结局。有些麻木不仁，有些失去了灵魂，彻底屈服和顺从，然后被欢欢喜喜的父母接回家；有的天生执拗，奋起反抗，遭受的是更加残酷和非人的镇压。

不是没有人试过在别的父母来接孩子的时候求助，但灵空门严防死守，会提前在这些家长面前抹黑孩子们，说他们顽劣成性，满口谎言，为了逃脱管教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这样一来没有家长会相信他们的话。就算有些家长察觉不对，也会被灵空门那位仙风道骨的掌门蒙蔽，进而打消疑虑。

掌门是修士，修士的话当然是权威的。

至于那些死在灵空门的孩子，灵空门对家长们只会说这些孩子是生病死的。凡人吃五谷杂粮，当然会生病，生病就有可能死，凡人就是这么脆弱。

掌门是修士，面对修士，父母哪怕后来发现了孩子尸体上的累累伤痕，也不敢来找灵空门的麻烦。

这些就是燕燕来之前，前三个孩子记下的一切。

到燕燕时发生了一点变化。

第六个月的时候，灵空门来了两个新的修士，其中一个是苟大安。苟大安来了之后，每隔一阵就会从他们当中带走几个孩子，被带走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总会有新的孩子加入填补他们的空缺，人看起来没有减少，但日积月累下去，燕燕有记录的竟然有一千人之多。

最后剩下的老面孔只有包括燕燕在内的十个，苟大安对他们几个完全没兴趣，还用“废料”称呼过他们。

与此同时，经过一年半的勘察与试探，燕燕似乎也确定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逃跑路线。这点她超乎寻常的谨慎，关于具体的计划和路线只字未提。

一年半，一个仅仅十一岁的孩子竟然有这样可怕的耐心、强大的勇气，以及超强的意志。

霍白肃然起敬：“这小姑娘是做大事的。”

黑狗车不屑的哼了一声，换成它当天就能逃出去，哪儿还用得着一年半，这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霍白看它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么，“咚”的一拳揍在它的脑袋上：“放尊重点！她只有十一岁，普通人类，要对抗的可是一整个门派和好几个比她强大百倍不止的修士。换成你早就认怂了，就像现在。”

黑狗车：“……”

“好了好了，大花，呃，炭头就是一只狗……车，霍姑娘对它别太严厉。”裴度笑呵呵的把话题拉回正轨，奇怪道，“那天见过的小姑娘和这个燕燕完全不像一个人啊。”

“嗯。”霍白不多言，就着白毛球的光继续往下看，上面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段话，她低声念出来，“这次一定可以成功！阿贞、小舟还有扇儿都会保佑我。甲申年六月二日燕燕留。”霍白抬头问，“甲申年六月二日是什么时候？”

裴度神色诡异，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