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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萧寒一开口。

严陌的脸上就漾起一片笑意来,连带着一贯锋利的眼角眉梢都上扬了半个弧度,变得柔和起来。

他早就等着季萧寒开口问,他原本坐在班级的后门口,盯着别的同学离开。

季萧寒则站在走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天空。

直到人都走完了,他才转过身来走到后门,开口问严陌。

然而一听季萧寒这话,严陌却没有立马开口回答。

明明是他拽着季萧寒的衣服说要告诉季萧寒,这会他却笑着说:“你别急嘛,听我慢慢跟你讲。”

语气不紧不慢的,说完他又伸出长臂,用手拽了拽季萧寒的衣服下摆,示意季萧寒先坐下来。

“你坐下来,站着累,坐嘛。”

季萧寒原本打算听完就搬书回新教室去。

被严陌这么一拉衣角,他先是习惯性嫌弃地看了一眼严陌的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因为之前被严陌搭着肩榜靠的太近,所谓的近距离接触一下子太近,他忍了过去之后,居然让他有了点免疫力。

因而此刻被严陌这样拽着衣服,他心里一时竟没有反感,也没有伸手拽回衣服。

他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想法,居然真的顺着严陌的力道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严陌见他坐下来,顿时又露出一丝笑来。

说不上是得逞还是高兴,又或者兼而有之,总之面色一时看起来不错。

他捏着季萧寒的衣服,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你看看这个。”严陌凑近跟季萧寒说。

严陌把手机递到季萧寒眼前,季萧寒顺势扫了一眼,顿时微感诧异,一时连严陌凑过来都没注意。

他接过手机,严陌靠在他肩旁,两人一起看着。

严陌的手机里是一张截图。

里面是一份手写申请书。

正文下面有一片原本应该空白的地方处被写了许多签名,那些签名的字迹各不相同,显然是出自不同人的手里。

这是实验班高三1班的全体申请书,他们早高二暑假补课结束的时候,写了这份申请书,递交给了年级主任和校长。

请求学校更换班主任,他们高三不想再让周启凡带了。

除了开篇的诉求,后面还跟着列数了周启凡当班主任之后,让他们不满的地方。

周启凡会使用暴力,虽然直接打在人身上的比较少,但他会故意一脚把学生桌椅踢翻,借此来恐吓学生。他还在班级说脏话,口头调戏女生。故意打击他们的心理,借着年级第一不在他们班这事,总是把他们说的一无是处。

给他们沉重压力,让学生在班级里呆的特别压抑,一度甚至有学生想要轻生......

他做了这么多事,也不是没有人告诉家长。

但可能是他们班是实验班,太过于注重学习,所以即使有学生跟家长说,家长也一副老师这么管你是为了你好的态度。

没办法,他们忍受了一年多,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干脆全班联合起来给校长和年级主任写信。

季萧寒越看越诧异,心里微微纳罕。

集中了最多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实验班,居然在高三开学之前集体申请换班主任,周启凡这个班主任当的也是有够失败的。

季萧寒清楚,这个消息可谓是惊人的。

要是放出去绝对会引起全校轩然大波。

没想到严陌手里还有这种东西。

季萧寒暗暗想完,思考了一下便大致明白了今天这么一出戏的情况。

应该是张超他们班写了申请书,交给了学校,但是学校却一直没给他们结果。

眼见着高三已经开学了,周启凡还带着他们班,从这情况来判断,那申请书看来是无疾而终了。

而一旦周启凡继续带他们,知道了这事,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的,就周启凡这种个性,很难让人相信他不会睚眦必报。

想必他们一个个原本就很急,而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得知了他和严陌路边动手被人拍了照片的事。

要知道周启凡当了实验班班主任之后,年级第一不在他们班,学生代表也不在,他因为抢了别人的职位,便对这些名头非常看中,就怕自己做的名不副实。

所以一直盯着季萧寒不放。

眼下,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他们清楚,周启凡一定肯定会抓住机会,想让季萧寒当不了学生代表。

但是仅仅是几张图又怎么能够让周启凡真的相信,继而大着胆子去找校长呢?

季萧寒心想,这其中缘由恐怕就要问严陌了。

他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怎么联系到了他们,还趁此机会说服了张超撒谎,下套周启凡?

季萧寒看着手机没说话。

严陌在旁边见季萧寒的神色,知道他想明白了,这会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给他解释:“我本来是看了贴吧的帖子,发现有人说我们打架......嘿嘿......”

说着,严陌又对着季萧寒笑,“......就是我们抓小偷这事......然后正好,我又知道他们想换班主任,就联系了一下张超,想着顺带帮他们一把么。”

“他们想换班主任嘛,所以我就跟张超说,让他小小的撒个慌,误导一下周启凡,反正他们交联名信这事迟早也会暴露,与其到时候被周启凡责骂,倒不如干脆撒个谎直接把人搞走,周启凡肯定想不到他们敢骗他,一定会上钩。”

“不过呢,如果周启凡不是那么急着跳起来想要撸掉你的学生代表,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

“至于锦旗的事,那边本来也准备给我们送锦旗,只是他们不知道信息,我那天出门,刚好碰上了。我一想,干脆就找他们帮了个忙。”

“......所以,今天会送来,时间是你挑好的?”季萧寒顿时明白,为什么来的时间那么赶巧。

“嗯。”严陌轻轻笑了一下,神色轻松,眼神一转,又突然歪着头,对季萧寒说:“我是不是很机智啊?”

严陌的语气带着求表扬的意味。

他这副模样,倒是有点特别,以往他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跟在自己后面或言语挑衅或眼神戏谑。

此刻,严陌的神情中却带着求表扬的微微得意,看起来倒跟季萧寒家里的默默,摇尾巴卖乖,撒娇等他摸头时的模样有那么几分相似。

“......”季萧寒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揉了揉严陌的头发,好在他迅速反应了过来,撇开了眼神。

他没有顺着去夸严陌,但却也沉默了一下。

确实,从心来说,严陌这一出是耍的挺好,找准了时机,并且手快,胆子也大。

校长室里当场放录音这种事,也只有他敢,并且做的出来了。

不过,这么一寻思,季萧寒想起了其中奇怪的点:“你怎么确定,他就会说出那样的赌注?”

严陌见季萧寒转过了脸不看自己,面色微微露出一丝可惜,见他又问,便解释说:“赌注那个事,其实是意外。我也没想到的,小......潘老师这么给力,居然和他打赌,我就干脆录音,来个记录。正好,这下子,周秃子以后没心力来找你的茬了。”

不过,季萧寒还是觉得不能这么肯定:“学校不见得会撤他的职位。不然,也不至于他们写联名信,到现在也没出结果。”

严陌却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点神秘:“......以前可能不会,这次一定会撤的。”

季萧寒不明白严陌为什么这么笃定,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自信,一时心中奇怪。

严陌见他好奇,又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么?”

季萧寒摇头,他要是知道还会在这坐着等他说么......

“因为学校马上要空降一位特级老师来带他们班。”严陌也不卖关子,说:“本来还没有名头可以换人,现在么,正好送上门的机会,所以,校长他们这次肯定会撤他班主任职位的。”

严陌说完,这一瞬间,季萧寒又突然从心里冒出来之前的那股奇怪的感觉。

怎么严陌好像什么都知道?

季萧寒抱着疑惑,侧头打量了一眼严陌。

被他这审视的眼神一扫,严陌表情在那一瞬间微顿了下,好像有点心虚。

不过,他很快又笑着,故作神秘地说:“我还有很多别人告诉我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他忘记了,严陌当校霸这么久,交际广着呢,什么小道消息没有。

季萧寒顿时收回了之前的心思。

“不要。”

季萧寒把手机还给严陌,他不想在旧楼再多耽搁,既然听完了,就要回教室去。

季萧寒起身离开后门,往楼下走。

严陌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走了一段楼梯。

但也没有规矩多久,看季萧寒的心情好像还不错,严陌又突然凑近了季萧寒说:“小寒,下午是要换座位吧?”

今天下午要换座位的事,潘林已经说过,下午放学前换,换完收拾了去吃晚饭,回来就正式恢复晚自习。

季萧寒以为严陌是没听课,找自己确认,便“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到时候,我和你坐好不好啊?”

严陌的声音带着请求的感觉,季萧寒有点迷惑。

他的座位从来都是第二排,就老师眼皮子底下。

严陌居然说要和自己坐一起?

不过迷惑过去后,季萧寒想到的却是早上严陌坐在他旁边的样子。

季萧寒语气丝毫不带犹豫:“不好。”

跟严陌做同桌?

要是天天早上坐在旁边盯着他看,想想他就觉得很别扭。

“……”期待落空,严陌顿时委屈地扁了扁嘴。

想了想,严陌又伸手拽着季萧寒的衣服,语气可可怜怜地说:“可是我想好好学习,我爸说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要打断我的腿……”

季萧寒没说话,冷酷无情的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要是严陌他爸真的像他说的,忍心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季萧寒没忍住看了一眼严陌的腿,在年级倒数第一都呆这么久了,这两条腿不也长得好好的。

严陌一看季萧寒没表情,想了想又说:“而且之前周秃子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就连那些老师也都这么认为……”

季萧寒瞬间回想起当时校长办公室的场景,他微微抬眸,还是没开口。

眼看着季萧寒的面色似有松动,严陌又再接再厉地说:“我现在想改了,我想好好学习,不想做年级倒数第一了。”

季萧寒下着楼梯,走到拐弯处,听完严陌的话,开口说:“那你就学习。”

“可是......我上课都听不懂,就想坐你旁边受受熏陶……”严陌跟着一起在楼梯口拐弯,又说:“我自制力不好,要是坐你旁边,上课、自习,你还可以监督我,那我肯定会好好学的!”

“好不好啊?”

在严陌轻轻的带着点祈求的尾音里,季萧寒差点应了好。

只是,他在张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回想起他刚上高二那会。

那个时候,他和严陌还没有关系交恶——毕竟是刚刚同班,谁知道新分来的同学会看自己不爽,喜欢找茬呢。

所以,一开始潘林让他管理班级,监督严陌的时候,季萧寒没有拒绝,甚至本着班长的职责,他还关心了一下严陌的学习,盯着他交作业。

就是那个时候,季萧寒才发现,严陌跟他不对付。

他说的话,严陌根本就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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