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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从那门生口中模糊透出的几个字眼也引起了诸生的注意。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清,但其中指向性很强的词语还是让他们将目光放到了凌杰身上。

而此刻,凌杰的心思也同样格外活络。

他今日本就为着张子安而来。并且在来之前,家中就早已将上下都打点妥当。

非但仔细了解了张子安的喜好习惯,就连他要讲学的内容都反复温习。至于那篇和商贾有关的策论,更是经过数位才华横溢的清客反复推敲、润色修改后才最终敲定,交于凌杰背出,以便一鸣惊人。

因此,凌杰坚信,如果在这辟雍殿里,唯有一人能够让张子安惊艳,那必定是他凌杰。至于那个被撵走的童攸,这次只能变成丧家之犬,一败涂地。

然而他心里虽然十拿九稳,但是面上依旧佯装深沉。

“凌学兄这次定要蟾宫折桂了。”众人见此情状,也都觉得张子安中意的弟子必是凌杰,纷纷凑到近前提前恭喜他。

凌杰也故作谦逊,接连推拒:“不敢不敢,小弟才初学浅,品行也不如诸位学兄,张大人看中的许是别人。”

门外,张子安看着里面的情景,脸色不由自主变得有些难看。凌杰掩不住的小人之相更让他觉得反胃至极。

再兼之看到身侧童攸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有眼无珠,竟误听传言差点将珍珠混做鱼目,愈发羞愤不已。

勉强按捺住情绪,张子安将殿门推开快速走了进去。

原本吵杂的大殿骤然变得安静起来,众人的目光也牢牢聚集在张子安身上。

可随后,他们的眼神就开始微妙,而凌杰的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跟在张子安身后进门的,正是之前被强行带走的童攸。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皆满脸疑惑。

而张子安却主动开口解释:“茗清才华横溢,颇得我喜欢,因此倚老卖老强迫他做了我的弟子。”

辟雍殿瞬时沉静了下来,那些学子们皆长大了嘴,满脸诧异。

张子安是什么身份,想要收童攸为弟子竟还要威逼利诱。就算是自谦之言,也足够让众人心惊。更何况,方才凌杰的应对已经让他们惊艳不已,若童攸比凌杰还要出色,那将会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一时间,众人看凌杰的眼神也有些不对,而之前巴结过他的更是透露出些许懊恼。

至于一旁的凌杰脸上也已经涨红成一片。他万万没想到,童攸被迁怒撵出国子监后,竟然还能翻身,并在张子安这里直接获得好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凌杰双目赤红,手指也死死捏住桌角,满脸的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童攸虽有些灵巧之处,可不过也就是个小三元的案首,并非文曲星下凡,没有道理自己屡次输过。

可偏偏却像邪了门一样,只要遇见,不管之前准备的有多充分,算计的多么万无一失,最终皆是一败涂地。

这不公平,这其中一定存在猫腻儿,他要找到这个漏洞!凌杰死死的盯着童攸,试图在他身上看到破绽。

然而面对几欲疯狂的凌杰,童攸却依旧十分淡然,沉静的眼中连一丝讽刺之意也没有。可偏是这样的沉稳淡定却愈发衬托出凌杰的浮躁和虚荣。

凌杰的身体不断颤抖,方才众人的吹捧和惊艳都好似狠辣的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他不甘心,亦无法忍耐,脸上也写满了嫉妒和怨恨。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凌杰忍不住开口嚷道:“我不服!凌茗清连卷子都没有写完,缘何有资格凌驾于众人之上。”

张子安也并不开口辩驳,只是命身侧的门生将童攸的卷子直接念出来。

“曰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然金为商者,维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实积聚钱,不知纪极,每自执牙筹,昼夜算计,恒苦不足……”

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大安商贾百态跃于纸上,众人瞬间哑然。这种班香宋艳的华章,绝非他们那些小聪明能够比拟。至于凌杰,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绝对的碾压。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是高山仰止,在这一刻,凌杰彻彻底底的感受了个真切。他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座位上,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张子安见状,直接命人将他逐出辟雍殿,并用厌恶的语气教导余下诸人:“圣人尚且自谦要三省吾身,作为学生更要遵守。我国子监,容不得人如此轻狂!”

这便是直接将凌杰驱出国子监,并且永不录用。被拉出大殿的凌杰听罢,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就连原本不甘的目光也变得绝望起来。可木已成舟,再无转圜余地。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被众学子排挤,科举之路完全断绝的未来。也能够脑补出,今天过后,上京之人会用怎样鄙夷和不屑的语气把他的失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而童攸冷眼看着他的狼狈之相,面上并无一丝波澜。眼下他夺走的不过是凌杰一人的前程。未来,他还要颠覆整个凌家本家,来为原身分支上下几百口枉死之人偿命。

有些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收回思绪,童攸见张子安已经将辟雍殿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便率先拱手告辞。被收为太子太傅门生不过是表面的掩饰,他现在背后真正的靠山,是当朝太子穆昀熙。

漫不经心的摸着袖中玉佩,童攸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是上等的帝王翡,九龙环碧,中间用镂空小篆雕刻了一个尊贵至极的“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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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杰被遣送回家的事情爆发之后,本有些情况转好的凌家再次受到重创。然而这次,他们唯有隐忍,甚至连找童攸麻烦这种念头都不敢生出。

眼下,童攸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身为太子同窗,受太子太傅庇护,岂容他们能够恶意揣度中伤?

凌老太君再次被气的吐血,凌父也因此惴惴不安。

可令他们诧异的是,自从拜师之后,童攸便彻底沉寂下来,每日在张子安家念书,竟好似主动给了凌家一丝喘息余地。然而他们却并不敢因此放松,反而越发畏惧,好似有利刃悬于梁上,稍不在意,就会连性命也一并失去。

而于此同时,上京却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令人瞩目的大事。

在运河码头最混乱的地方突然平地起了一座高楼。这楼就建在老王府旧址,还未开张居然就先露出牌匾,上书福运楼。

这座楼建的声势浩大,背后东家也神秘至极,但是在这个三教九流横行的码头竟然谜一样的立住了。并且没有一人敢上前招惹,因为之前所有试探的人,尸体都在第二天都被送回到主事人的房里。

人不知鬼不觉。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个堪称妖异的福运楼很快建成,并且放出消息,即日开张。

可就在开张的前一天,上京所有的商贾,不论产业大小,都收到了福运楼的信函。原本他们商议好了要联手抵制,可信函的下面的印章却让立刻将这个愚蠢的念头打消。

因为那是太子私印,暗示着:不到者,依照轻蔑皇室之名治罪。

一开始,这些商贾迫于压力,不得不去捧场。可在进去之后,却皆大吃一惊,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机缘。

原来,这福运楼售卖的并非是什么糕点茶水,而是各地的物价情报。这些情报被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锦囊之中。前后价格差异浮动只在2天,由军用鸽子相互传信。

时间即是最大的商机。

对于大安目前来说,这已经是令人震惊不已的大手笔。而且,不仅是上京,福运楼这样的存在,也同时造福了那些外地上京的商人。

那些外地商人拉着一车本土货物,经常容易被哄骗压价。有了这种报价,便可以心里有数,谈起价格来也更有分寸。至于那些小本商户,也能够通过价格浮动来寻找最适合他们的商机。

重要的是,会在这里交易的,并非只有京城的商贾,还有皇室和军队。军队是粮草棉麻大户。而皇室虽然需求不多,可能够让自己的丝绸刺绣陶瓷器皿被至高无上的皇室使用,这便是祖辈努力几代也难以求来的。

而且不仅仅是这些方面,福运楼最大的诱惑是来自于运河。

大安运河仅有军船才能使用,而福运楼,却有路子,能够让货物通过军船,从运河运来上京。直接减少了路程上的耽搁。

短短几日,福运楼名声大燥。就连那些依附世家的大商贾们也动了心思。

福运楼上,童攸一边听着属下的报告,一边练字。在简单了交代了两句后,他便命那属下下去,继续琢磨着心思。

屋子又恢复了平静,可不过一会,便有沉稳的脚步声从童攸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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