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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归来,方瞥见竹月溪风间,邹曲临独自趺坐念经,隔绝一切尘事,眼不见为净。

生起的火堆上烤着几条鱼,杨定成百无聊赖,一想到即将重归沙场就手痒痒,故而再度邀请昭云来一场正式的比武。

佟陆陆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被白盏辛一下拎到一旁,非让她离那邹曲临远远的。

他坐于她身边,她看二人比武,他看她。

昭云虽十分不愿,但对方盛情难却,不好薄了人家情面,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杨定成真不愧是老当益壮,昭云身形轻巧,轻功一流,但杨定成多年沙场征战,速度与力度都不是盖的,不超过二十个回合,他再度将昭云捉住,让对方脸着地吃了一嘴泥。

曾几何时,被昭云“啪叽”放倒在地也弄了一脸泥的佟陆陆,不禁幸灾乐祸起来,拍着大腿无声地笑。

咕噜噜。

一颗闪闪发光的石头从昭云的怀里溜出来,滚到佟陆陆脚边,佟陆陆激灵地一爪按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乖乖,好大一块红宝石。

此红宝石被人工雕饰过,却毫无瑕疵,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红光,璀璨夺目,可见是个奇等珍宝。

“昭云,看不出来,你挺有钱呐。”

昭云连忙起身,朝佟陆陆行了礼。

佟陆陆将宝石还给他,嘻嘻一笑:“干嘛呀,整天放这么大块宝石在身上,不怕被抢么?虽然也没什么人能抢得过你,但要是像刚才一样掉了滚进河里可怎么办?”

白盏辛淡淡瞥了他一眼,叮嘱道:“以后用个上好的荷包装起来。”

昭云将宝石收回怀里,点头回“是”。

有猫腻……

盯——

佟陆陆转过头,盯住白盏辛,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看透视了为止。

白盏辛被她盯得实在不自在,便道:“再盯,鱼就没了。”

在杨家村时,昭云便飞鸽传书佟司佟梧,已让他们于附近的县城静待三人返程。

彼时佟司佟梧瞧见佟陆陆健健康康回来了,连忙嘻嘻哈哈奔上去。

佟陆陆见到家人,难免乐呵,也乐颠颠凑上去,想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刷。

一只手横在三人之间,生生把佟陆陆和佟司佟梧隔离开。

只见那帝王面如黑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威胁道:“你们这么欢乐?朕见你们也很欢乐,要不要也抱抱朕?”

“不了不了,握握手,握握手。”

“四哥五哥你们好你们好。”

“你好你好六妹妹,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于是,三人便只握握手便罢,还被那白盏辛全程盯住,警惕地很。

“陆陆,究竟怎么回事?”佟司佟梧问她。

佟陆陆支支吾吾,挠挠脸:“我……我到河边看浪花,失足掉下去了。”

这鬼话,佟司佟梧信了,白盏辛可没信,但她既然目前不说,他倒也不必逼问,等她想说了自会告诉他。

佟陆陆考虑到佟钟儿好歹也是个家人,她虽不仁,但自己不能不义。况且,她还没搞清楚她为什么要杀她,也不知是否和燕肇祯有关。

嘿嘿,她在心里阴邪一笑。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会放长线,钓大鱼。

一路上,佟陆陆没敢和邹曲临搭话,邹曲临一路念经,絮絮叨叨,跟唐僧似的。

佟陆陆倒是想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他现在是否已和燕肇祯交好。

后来想想罢了,她如今一举一动,都在被一个动不动就炸毛的人盯着呢。

离杨家村最近就是永静城,于此停留了一晚,但因山路略绕,众人快马加鞭北上,于翌日夕阳西下时到达京城。

且说佟陆陆回家以后,接受了大家声泪俱下的关心。

客厅里,她尚且没表现出对佟钟儿的敌意,如此便更让佟钟儿瑟瑟发抖,强烈不安。

佟钟儿从没想过,佟陆陆的命竟这么硬,掉入如此湍急的护城河还能好端端地活着回来。

佟陆陆与佟杉姗说了些体己话,便蹦跶着回到夏至院,想见见春枝和韩澈。

春枝狂哭了一会子,抹着泪去为佟陆陆煮茗,佟陆陆却没在夏至院见到韩澈。

嘿,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翌日一早,佟陆陆正收拾行李,准备带着春枝入宫,忽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推开门,望见匆匆赶回来的韩澈。

“你小子,我不在你就野了是吧?”佟陆陆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耳朵,“说,去哪了?”

韩澈怔怔望着她,忽笑了:“姐姐,你没事?!”

“废话!要不然现在跟你说话的是鬼啊。”

佟陆陆不满地哼哼一声:“好啦,不骂你,快收拾收拾东西,要进宫了。”

“进宫?”重见佟陆陆的喜悦尚未散开,韩澈乍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沉,连忙拽住她的手臂。

佟陆陆一个扭身,又扯到尚未痊愈的腰,僵硬地回过头:“干嘛呢?”

“姐姐,你为何要进宫?”

“环纡担心我的安危,让我搬过去。”抽出手臂,佟陆陆见这小子低头不语,忽有些懵,“阿澈,阿澈?你怎么了?怎么最近都怪怪的?”

“我没事……”韩澈摇摇头,望向她真淳的脸,痞气又上来了,“只是姐姐,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又不是官员,要是入了宫,岂不要过净身房?那我以后还怎么成家立业。”

“对哦!”佟陆陆忽想起还有这回事,忙不迭挠挠头,“那可如何是好?”

白盏辛真是没想到,佟陆陆果然依她三年前所言,将“自己的人”一应带入宫中。

他强忍住火气,只见韩澈穿了一身宫女服,男扮女装,成功跟在佟陆陆身后入了宫。

因为扮得太成功了,又因佟陆陆身份特殊,大家都不敢怀疑,然白盏辛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只准在外殿侍候。”咬牙切齿,他的声音如冰击玉,恨不得把这个骂过他“老男人”的小子拎出去投河打水漂,捞上来再投。

白盏辛将佟陆陆安置在万华殿中,此乃前东秦贤元皇后生前的爱居。

万华殿的巍峨华美不下于正崇殿,殿后还有一片极大的桂花林。

每年八月,万华殿总是整个换宫里最芬芳的一隅。

搬新家后,佟陆陆十分乐呵。

她命一应宫女上上下下打理妥当,还久违地穿上“工作服”,与韩澈、春枝在院子里重新种起了石榴。

自佟陆陆入住后,阿龙也很少待在正崇殿了,白盏辛找不到那呆龙,就猜它一定是跑去万华殿耍了。

且说白盏辛自杨家村归来,提拔了不少新晋官员,下了一盘严丝合缝的现实版“升官图”。

随后,他又擢升杨定成为辅国大将军。

杨定成的出现,震惊朝野,一些年迈的老臣与杨定成是故交,故而难免喜极而泣,涕泗纵横。

破天荒的,白盏辛又破格提封马文青为御史大夫,命他即日便来皇城任命。

燕肇祯表现淡然,并无错愕。

白盏辛夸赞了在他出行时,燕肇祯的所作所为,并再次嘉奖他黄金封地。燕肇祯的地位,一下子跃至顶层,朝野上下无几人能出其右。

不但如此,白盏辛还不计前嫌,一应封赏了如今身为思空法师的邹曲临,并道出委以重任,命其翻译八十一卷梵文佛经之事。

燕肇祯闻言,轻转扳指,内心有了思量。

他抬头望那帝王,冠旒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盏辛究竟作何想法,他还真不好猜,不过没关系,他有个棋子,已经阴差阳错地被安排到宫里去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

难得天晴的冬日,终于把万华殿忙活好的佟陆陆,抓起桌上的一颗苹果边啃着边走,欣赏着这卓越的劳动成果。

她蹦蹦跳跳,和春枝二人在皇宫里随意走窜,在家里似的快活。

她晃荡呀晃荡,一颗苹果啃完,又来了一颗,大摇大摆走到宫门。

哎,这地方真宽敞,怎么着也得举行个运动会什么的吧?

虽然她自己不爱运动,但彰显一下爱运动的精神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只要坐着看看别人运动就好了。

“嘿你这老不死的,你——”

“哎哟喂!我早前些年殿试上就看你不顺眼了嘿!”

“臭老头!”

“脆骨头,看我不把你掰咯!”

停下脚步,佟陆陆一眼瞥见宫门口,有两个小老头在拽小胡须互殴,还挺得劲。

战况激烈时,二人生生跌倒在地,滚着打起来,从这儿滚到那儿,拖把似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哪里有斯文人的样子。

真没想到,这群老爷爷精神劲儿这么足。

佟陆陆连忙上前,生生将两人拽开:“怎么了这是,干嘛呢,搁这儿闹腾什么呢?你俩又不是人杨将军,磕着碰着了,谁负责呐?”

互殴的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苏大人和马桶脸叔叔。

嘿哟,这俩还笔酣墨饱的榜眼和探花呢,怎么就在宫门口打起架来了?

二人一看,“准皇后”来了,连忙站好,却都气喘吁吁地,隔得老远行礼,脸上还都挂上了彩。

原来,二人是因为今天一早早朝上,魏宁将军上书替奺岚公主求情一事闹腾。

据说魏宁将军打从当初在北境拦下奺岚公主出嫁的马车,就惊鸿一瞥,心归佳人。后来,他也屡次与众将联名上疏,坚持不懈,才保得奺岚公主的皇族身份。

但早前不知因为什么事,奺岚公主被禁足长宁宫,并且被除名皇族。

魏宁于心不忍,再次上疏,讲述奺岚公主作为一个“国之明珠”,在人民心中沉重的分量。

但这件事和俩老头有啥关系呢?

原来,魏宁上疏后,新晋的马文青因为对“爱而不得”感同身受,于是同情魏宁,当场出口成章,列举数条解禁奺岚公主于国家的好处。

但苏大人不同意,只因为苏大小姐倾心魏宁将军许久了。

魏宁是苏大人看上的准女婿,怎么能让一个前朝落魄公主抢了去?奺岚算什么,现在只是一个得罪了圣上的庶民罢了。

苏大人便连忙上奏,坚决反对,字字珠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语言铿锵有力。

于是,俩小老头就在殿上疯狂辩论起来,从跪着辩到站着,从古至今,能引的经据的典统统摆上,大掉书袋,口水撒了魏宁将军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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