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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一夜未眠,天亮时也举着灯顶着一张略潦草的脸翻医书,时不时写提笔写两行字。
他已经很疲倦了,眼底一片乌青色,困意侵袭着他,他打了个哈欠,继续翻书。
高长仪站在他面前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着人许久,最后还是低头翻医书。
高长仪走到他身边,偏头看他一会儿,抽走了他写出来的药方。
墨还未干,她朝它吹了一口气,转过头问他,“这些有用吗?”
方明愣怔看她,与她目光相接。
高长仪将药方放回原处,在这一片混乱里寻了个地方坐下,随意拿起一卷医书,看了两行,又扔到了地方,十分真心实意地对方明道:“也许你该找个徒弟。”
“啊?”方明如今头昏沉的很,只听一遍搞不懂她的意思。
“子雍,收个徒弟吧。”
方明缓了好长一会儿,终于回了神,张着他那双血丝遍布的眼,声音干涩,“你醒了?”
高长仪点头,“嗯,醒了。”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红痕,“找你讨点药抹一抹。”
她离开那边的乱局,寻了条干净的榻端正坐了,唇角带笑,却自带疏离。
方明这才挪了下地方,可是坐太久,腿都麻了,才站起来就又跌进了乱书堆里,狼狈的很。
好不容易他缓过来,翻了药出来,放到高长仪身侧,看着她额头那大片的红痕,问她:“怎么弄的?”
“摔的。”高长仪拿起药膏闻了闻,清清凉凉的,倒手心里一点,碧绿的颜色,好看又好闻,她很满意,在掌心晕开,然后小心地抹到了伤处。
“不是摔的。”方明说,“我觉得不是。”
“准确来说,确实不是摔的,是撞的。”高长仪说,然后把瓶子塞好,收进袖中,抬起头对方明道:“天亮了,要见人的,你收拾一下吧。”随后站起来,跟他告别,“收拾完休息一会儿吧,我不扰你了。”
待到人都走远了,方明才如大梦初醒,忙要追出去,被如帘秋雨堵在了檐下,风一吹,彻骨的冷。
高长仪撑伞走过那段青石板小径,路过那黑衣侍卫时朝他道了声谢,然后再不看一眼,径自按着原来的路回去了。
院落深沉,秋雨梧桐更添寂寥,高长仪捧了碗姜茶默默喝着,冬儿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讪讪不敢向前。
高长仪放下了碗,磕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冬儿低着头,神思涣散,被这声响吓的哆嗦了一下。
“胆子怎么这么小?”高长仪笑一声,站起了身,穿上了木屐,拿起了伞,看样子是要再出去一趟。
冬儿要跟上去,被高长仪制止,“我自己走走,你不必跟着。”
待她都转过那道门走远了,冬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确实是有变化,变的不爱搭理人了。
高长仪去了莲塘,她不欲听雨敲残荷,是为了寻人。
她收了伞,热情洋溢,对先来者道:“先生果然在此。”
钟维回身,见是她,不知为何,心中咯噔一声。难为他一个过了知天命的老头子,竟然对一个后辈怕成这样。
他欲起身行礼,高长仪抬手制止,“先生不必多礼。”而后她自顾坐下,挑了只杯子为自己斟了杯酒,小抿一口,又放下,朝钟维露出个笑,道:“我沾先生的光,这酒不错。”
钟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顺着她挑了个话头,“夫人也爱这杯中之物?”
“不爱。”高长仪偏头,巧笑倩兮,温婉端庄,道:“只是来寻先生说话。”
钟维抚了把胡须,呵呵一笑,说:“那不知夫人寻我,所为何事?”
高长仪为钟维空掉的酒杯添了酒,笑道:“先生何必如此见外?我说了,只是来寻先生说话罢了。”
“不知夫人想问些什么?我定当如实相告。”
高长仪侧头笑,道:“实不相瞒,我有许多话想问先生,不过先生放心,我只想知道些跟阿允有关的,旁的不会多问。”
“那夫人为何不等克让回来,亲自问他呢?”何苦为难他一个老人家。
“说起来,我先要问的就是这个,北边是在打仗吗?我跟阿允聚少离多,我担心他的很。”高长仪道,“他不会有事吧?”
“夫人不必担忧。”钟维说,“克让虽年轻,但也稳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高长仪听了这话就很开心,雀跃道:“这样吗?既然先生都这样说了,我必定是信先生的。”她又说,“看样子,收复失地,便在不日之后了?”钟维拿酒杯的手顿了一顿,看着高长仪,半混浊的眼睛带了份探究。高长仪任他看,并不躲避遮掩,好像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无窥探之意,钟维心中所想,都是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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