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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愣住。唐其琛就站在进门的位置,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站着。两人?眼神对视,那么一瞬,生生看出了天涯海角的距离。

温以宁的心脏狠狠扯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资料,只有挨得近的瑶瑶能?察觉,她的手是在发抖的。

唐其琛的情?绪在目光里轻微翻涌,但尘埃落地,最终也没有上前?一步。柯礼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很快,两人?便乘电梯走了。

温以宁这边的事情?忙完也到?了下午,在陈飒办公室坐了一会,末了,陈飒说:“我们一起吃个饭。”

温以宁拒绝了,她说:“不?了师傅,下班人?多。”

她的小心翼翼被陈飒看在眼里,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与唐其琛的关系,是以一种极其不?友好的方式曝光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女生总是吃亏的那一方。流言蜚语不?敢落到?唐其琛身上,但所有的猜疑、嫉妒、憎恶、同?情?,都会对准温以宁。

都在人?间,凭什么你能?上天堂。

大众的心理总会在特定条件下,流露出阴暗的那一面。

陈飒不?再劝,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唐总前?阵子病了一场。”

温以宁本能?的抬起头,唇瓣张了张,还是闭声?不?问。

“放心,康复了。”陈飒把话说得圆润,换她一个舒坦,然后微微叹了气,“他南京外祖家里的局势最近也很敏感,唐总出门的时候,家里都是派车跟着的。以宁,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回来,我这里的职位会为你保留。”

温以宁从陈飒办公室出来,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关闭,指示灯一层一层下降。也是奇怪,虽没到?下班时间,但平时也不?会像现在,五十?多层下去,竟然一层都没有停。

很快到?一楼,电梯门徐徐划开,但将将开到?一个人?的宽度时,外面迅速站进来一个人?影。温以宁差点失声?尖叫,但看清人?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唐其琛抓着她的手臂往电梯里面带了一把,他手上的力?气特别大,像要掐进骨头里一样,然后反手迅速按了关闭键,电梯门又合上了。

窄小空间里,只剩两人?急喘的呼吸声?。

唐其琛按了负三层,电梯徐徐下降。直到?温以宁稍稍挣了一下,唐其琛才不?怎么坚决的松开了拽着她胳膊的手。

沉默两秒,她先说的话,“我不?往那儿?走。”

唐其琛嗯了声?,“我知道。”

温以宁便没再吭声?。

负三层到?,唐其琛再也克制不?住了,嗓子哑道:“念儿?,陪我吃晚饭吧。”

温以宁眼角颤了颤,差一点落下泪来。

两人?沉默走出电梯,一个前?,一个后,始终隔着一米的距离。负三层只停了少量的车,唐其琛的黑色路虎在D1区。他按开车锁,绕到?副驾把门拉开。温以宁迟疑在原地,低着头说:“我打车吧,你说个地址。”

唐其琛心比胃更痛,一字一字的,跟牙齿里咬出来似的,苦着道:“念念。”

平日这么矜贵冷傲的男人?,硬是从这声?里听出了哀求的意味。温以宁忍不?下心,顺从的坐上了副驾。唐其琛上车后,关闭了所有车窗,然后一路往上开,负二,负一,驶出地下停车场。

冬天的夜降临的格外迅速,五点刚过,天光已成了雾霭蓝色。并入主干道后,温以宁轻声?:“别吃饭了,看场电影吧。”

下班高峰期,也是用餐的高峰期,电影院这个点的观影场次相对就冷清些。唐其琛听明白了,她是不?想再与他走进人?潮中?了。

唐其琛沉沉一声?呼吸,极淡的应了声?,“好。”

开过外滩,转上内环线,堵车,走走停停了半小时。就是这个缓慢的节奏里,连温以宁都发现了,他们的车后一直有辆奔驰在跟着的。温以宁移开眼,默默的拿手机订电影票。

最近的场次是六点十?分,一部票房很高的搞笑剧情?片。

温以宁鼻子跟堵住似的,声?音腔调微变,问他:“这部看么?”

唐其琛嗯了声?,“你订。”

APP上可以自主选位,观影的人?已有五六成了,但空位还是不?少的。多数都是挨在一起,中?间偶尔隔开一个散座。温以宁说:“分开坐吧,五排和七排。”

唐其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掐成了青紫色。

温以宁边订票边说:“后面那辆车。”

她能?看到?,唐其琛肯定是早就看到?了。他们家这段时间的局势太复杂,二舅虽在南京,但只要没有正式发文?,一切就存在变数。政坛就是泥潭深沼,所谓的变数,一不?留神就是抽筋拔骨的那种。跟着的车是家里的,明为保护,其实?也藏了他母亲的私心。他住院的那次,在病房,与母亲的谈判并不?顺心。景安阳虽松口,让两人?分开一年,一年之后,唐其琛如果?依旧执意,那她会重新?考虑。但在这期间,两人?不?允许再有任何联系。

“你爷爷这个人?,匪气一生,你应该明白,他从不?是顾全感情?的人?。你要真跟他对着干,其琛,我敢保证,最后受伤害的绝不?会是你,而是那个女孩儿?。”

正是景安阳这句话,让唐其琛心都跟着发颤。

偌大的一个城市,要让一个人?消失的悄无声?息,他爷爷是办得到?的。

出了环线,交通状况其实?还算顺畅,但唐其琛开得格外慢,到?时,他把车故意绕停在了很偏的巷子里,这么七扭八拐了一通,暂时甩掉了跟着的奔驰。

两人?先后下车,温以宁没跟他走在一起。

坐扶梯时,商场人?多,唐其琛本能?的拨过她的肩,把人?护在靠近自己身体?的一边。温以宁头发丝上有淡淡的馨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取票,检票,进入放映厅,电影已经?开始了。

温以宁在过道处等?了等?他,低声?问:“你想坐哪一排?”

唐其琛把7排的票拿在了手里。

位置高一点,他就能?看清她一点。

巨幕投射的光亮色彩清晰,一帧一帧的镜头将黑暗的大厅衬托的像是充满幻境的四方纸盒。

到?最后,唐其琛没有记住电影的任何内容,但他记住了,在十?八分钟的时候,温以宁低头看了看手机,在三十?五分钟的时候,她的目光定在屏幕上,一动不?动却像是失去了焦距。在六十?分钟时,她侧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在低空相碰。

唐其琛还记住了,在电影笑点集中?的高潮片段,全场笑声?此起彼伏,但温以宁,木着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影片放到?快要结局的时候,温以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我去洗手间。”

她弯着腰慢慢走了出去,头稍低,长发遮住了脸。她的身影在屏幕前?被勾出一道温柔的剪影。

唐其琛看着她走出去。

最后直到?字幕结束,灯光亮起,也没有再回来。

——

元旦一过,年度的收尾工作便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农历春节前?,只等?人?事部核算奖金薪酬交由唐其琛审批。这是他一年之中?相对清闲的时候。但必要的应酬和政府组织的一些活动也不?能?悉数拒绝。

唐其琛变得异常忙碌,整天周旋于各大会场。老余的车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听命,参会的各式西装都经?人?打点妥当,从领结到?皮鞋,白金袖扣装在丝绒盒子里就是十?多对。这一身行头精神精致,唐其琛对外场合之下从不?出错。

周五晚上,明x卫视直播了第十?七届上海优秀青年代表的颁奖典礼。组委会本是属意唐其琛作为代表发言,但他婉拒了,一直坐在台下。柯礼提早与电视台打过招呼,所以在直播现场,摄影镜头也很知趣,极少让唐其琛入镜。但拍广角镜的时候难免,两个小时的晚会下来,网友们火眼金睛,偏就记住了这张出镜不?过五秒,但俊俏得宛若冰山绿洲一般的脸。

近年底,学生放假,各种活动也多,网上对八卦的传递速度跟坐火箭一样。唐其琛这三秒的镜头被单独截成了动态图片,在一个营销号的发帖下,转载量超过了五位数。大多数是舔屏感叹,帅气多金简直了。也有少数曝出陈年旧料,暗搓搓的指他与安蓝的爱恨情?仇。

微博发送不?到?两小时,就被亚汇的公关团队咔掉了。连带这个惹事的营销号,也被注销了账号。

唐其琛深居简出,低调的只差没改名换姓。

他精神不?说完全恢复,但状态较之前?那段时间已是好太多。与人?谈事时,偶尔也会露出笑脸。柯礼一直跟着他,心里还是明白的,老板在这个位置,有他的苦楚,意志不?能?消沉太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着,哪一步都不?能?出错。可每每四下无人?的时候,唐其琛身上那种压抑的孤独感,又迸裂开来,他心里装着事,也装着人?。

离春节还有半月不?到?。

这周六,唐其琛应邀出席一个经?济论?坛会,实?则是业内的年底交流会,囊括了上海本地的各大中?型企业。唐其琛自然是全场的焦点,觥筹交错之间,他谈笑风生,举着酒杯与人?畅饮,真真的写意风流。后来在晚宴饭局上,一共有七八桌,陪唐其琛入席的,以政府官员居多。

今儿?还碰到?一个久未谋面的熟人?。高明朗作为义千传媒的代表也列席其中?,只不?过与唐其琛是分开坐的。媒体?那一圈子里,高明朗也有分量,业界称他是高风流。这人?酒品一向不?好,几杯酒下肚,仗着一桌都是自己人?,语言便开始有失分寸。到?最后,俨然成了大谈女人?经?。

有好事者插了一嘴,提了温以宁的名字。

高明朗便大言不?惭地说:“这个女人?很有本事的。”

人?问:“哪种本事?”

高明朗笑嘻道:“你说哪种本事,太子爷都能?上她的道儿?,本事能?不?大吗?”

这话猥琐得有些过分了。

柯礼陪着唐其琛从他们这桌的后面经?过,听到?这,唐其琛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高总领悟很深啊,看来也是很有经?验了。”同?行继续插科打诨,恭维起高明朗来,“我看过温小姐经?手的几个案子,很有创意,内容也有宽度,高总这个启蒙师傅教得可好啊。”

高明朗扬眉,“有没有宽度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深度。”

笑声?阵阵。

连柯礼都皱起了眉,刚要向前?,唐其琛已经?先迈出脚步,他走的慢,从从容容的。

时不?时的有人?起身招呼:“唐总。”

高明朗的座位是背对着的,脑袋转了转,酒精让人?的反应也慢三拍,“嗯?嗯?”

脖子往右边还没完全拧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死死的掐住了。

唐其琛背脊挺直,眉眼冷如霜降,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按死了高明朗的脖颈,然后顺势往上,五指尖锐的把他头发狠狠拽起。高明朗的头皮都快被撕开,疼的他发出嚎吼。

唐其琛面不?改色,另只手把桌宴上的玻璃转盘捋了半圈,一份刚上来的鲜汤用酒精灯细细炙烤加热,汤面微滚,冒着热乎的气泡。这碗汤就停在了高明朗正面。有人?隐约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下一秒,唐其琛拽着高明朗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狠狠按向了汤锅里。

高明朗痛苦尖叫,疯狂扭动。唐其琛死死压着,愣是没让他挣脱。滚汤四溅,有不?少都泼在了唐其琛手背上。他眼都不?眨,整个人?气势如寒风呼啸。

高明朗挨烫了整整一分钟,唐其琛才松手让他起来,平静的语气之下,是一种冷到?极致的残酷,他说:“再敢说她一句是非,你试试看。”

这一出动静不?小,搁在唐其琛身上,也没人?敢说是不?顾场合不?顾分寸。背景够强悍的人?,做什么都少几句闲语。从宴会离开,唐其琛回了一趟芳甸路的别墅。老爷子找他有事要谈,谈完从书房下来,已是两小时后。

景安阳这才发现了他手背上烫出的水泡都渗血了。景安阳关心儿?子,也顾不?上那些较劲,焦急道:“伤着了都不?知道啊?柯礼怎么干事儿?的!”

家里的保姆慌慌张张的拿来医药箱,又手忙脚乱的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唐其琛累了,靠着沙发阖上眼睛,淡声?说:“不?怪他。”

景安阳心疼得不?行:“你也是,这么多血泡,感受不?到?疼啊?”

唐其琛缓缓睁开眼,眸子映向母亲时,这一刹的情?绪,到?底是脆弱了。他嗓子嘶哑,低声?:“妈……您还记得问我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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