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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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珠拧着眉头看五娘。

她没急着回答,脑子里的第一想的不是五娘为什么执着于她的态度，而是手札中记载的故事。

那个为了正义公道,手持大斧砸毁祠堂的白三娘，和本可以袖手旁观，却手段霸道直接为她烧了祠堂的顾七娘。

琼珠忽然笑了，她下巴微扬,理直气壮：“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今日就是图她手里的东西，又想要帮她！”她飞了五娘一个眼刀，扭头就走：“气死你！”

她分明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五娘却不由得晃神,眼前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琼珠时的场景。

绷直小身子跪坐在湖畔练基本功,眼里蓄着泪不敢流，下意识的躲着一旁那位嬷嬷手中的细抽条，挽起的袖子露出藕节般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红痕。

孩子的心思不是爱就是恨。同样年幼的五娘没忍住向小琼珠提醒——女郎身娇肉贵,谁不捧着护着。这嬷嬷太毒辣了，分明是欺负留守儿童，女郎到底是一府少主，岂能被刁奴为难？就该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要她跪着就不许坐着！

琼珠听得沸腾,小鼻子呼出两道热气,握拳道：“对！要她给我跪着！给我磕头!”

五娘以为，小少主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不凡，要开始使用权利为自己去教训那刁奴了,却见小琼珠捏紧了拳头，恶狠狠道：“老刁奴，敢看扁我！十二个指法，我迟早改出来，我要她服服气气的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晃眼一瞬，少女稚嫩的小脸，变成了渐行渐远的张扬背影。

为了私利，还是为了道理与正义？

她才不想那么多呢。她说的都是道理，她的道理，就是正义。

秦五娘垂下眼眸，自前襟中取出折叠整齐的书信来，心道：也不知几十军棍下来，还活不活的成。

抬眼，她眼中带笑，再次扬声：“女郎此去，光有气势可不行，人家有理有据，女郎想好怎么护短了？”

琼珠又顿住，背对着五娘思考人生。这是实话，邹逑和薛仙阁联手而来，准备充足。她现在去应对，搞不好就是一场恶战。

但气势不能输，琼珠转身正欲放狠话，就见五娘捏着几张信纸作扇风状，又拿出了之前高贵冷艳的气势，悠悠道：“不然，求求我？求我，我就帮你……补充一下理论依据。”

琼珠瞬间明朗，眼睛溢出光彩来——这个美婆娘，敢藏私货！

秦五娘伸出一根手指头：“只一条。哪怕被打死了，也别来找我。”那时候，她自己可能也被打死了吧。

琼珠毫无原则的返回来，一改方才的硬气，双手抱住五娘的手按在胸口，又变成了往日里粘人软绵的小琼珠，声情并茂笑嘻嘻：“求你。求求求求求你！”

五娘笑着，眼神漫不经心往假山后扫了一眼。

……

春喜宴中，赵锦灵冲出来，倒成了第一个为安王府争辩的人。

她本就生的不错，今日衣裳首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眼见着太子都好奇的看着她，人忍不住想飘。

萧恒上下打量她：“这位女郎是……”

赵锦灵在心里默数几个数，然后以最美的姿态和角度转身，从容拿下面上的面纱：“姨母，表兄。我是锦灵呀。”

锦灵，赵锦灵。白欣慧的女儿。

彭贞张大嘴，见鬼似的盯着她。

赵锦灵将萧恒和彭贞的表现看在眼里，喜不自胜。

彭贞这个小丫头，果然和她娘一样懦弱没用，这样的场合，姨母对她这么好，她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至于表兄……恐怕也会为她今日的表现所震撼吧。

赵锦灵无限膨胀，最终望向离自己最近的安王妃。

安王妃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赵锦灵昂首挺胸，笑看着安王妃：“姨母，您放心，你一身清白，又何惧这些污蔑？”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邹薛二人：“你们二人沆瀣一气，分明是筹谋准备而来，仅凭一个破旧的荷包，一个神志不清模样邋遢的老头就想为我姨母定罪。别的不说，《八音雅集》既然在我姨母手里，足以证明当年我姨母是被师门认可的高徒！”

“我看，是你们觊觎我姨母手中的东西，串通着来诬陷！哼，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不要脸，要什么东西就大大方方凭本事拿，哪怕你们今日是直接找上门比试斗技，以此为斗技彩头，都好过搞这些阴谋诡计！”

薛仙阁没说话，邹逑却跳起来了：“时至今日，你们还想抵赖？人证物证具在，岂有你们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何止是颠倒黑白，还指鹿为马，厚颜无耻呢。”

赵锦灵愣了，刚才说话的不是她！谁，谁在说话？

席间众人也很迷，谁呀？

琼珠自安王府坐席后走了出来，在安王妃身边站定。

高挑纤瘦的少女同样蒙着面，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载着笑意，双手端于身前，姿态拿捏的十分到位。她仗着席位的高度，眼神居高临下盯着薛仙阁和邹逑。

“琼珠姐姐！”彭贞激动的凑到她身边，又好奇的看她身后：“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二表哥呢？他去找你了！”

琼珠心中一动，萧武去找她了？

“啊，二表哥回来了！”

琼珠回头，就见萧武果然与她一前一后回来。

两人的眼神碰了一下，萧武露出一个轻松懒懒的笑：“果然是认路的，无需别人操心去找。”说着，他将手中一壶酒放在桌上。

彭贞大惊——原来二表哥不是去找琼珠姐姐，是去找酒喝了？

琼珠看着那酒，定神收回目光，并不在意萧武是去找她还是去找酒了。

接连出现两个蒙面的为安王府说话，让旁人生出疑惑——蒙面纱难道是今年洛阳春季时兴的装扮吗？

韩王终于发难：“放肆，都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胆大妄言不说，还以蒙面示人，分明是藐视殿下！来人——”

“砰。”一声巨响，竟是安王一掌击案，震慑的满场寂静，盖过了韩王的叫嚣，将一旁侍候的奴仆都吓跪了。

太子眼神一动，默不作声。

这一掌拍的内劲十足，安王竟面无异色的笑起来，他从容的收回手，分明笑着，语气却沉冷又有威慑：“怎么，今日都约好了要与安王府做对？本王只是少说了两句，就是个人都敢站出来拿捏本王府里的人了？”

他五指收紧捏拳：“那尽管来，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

狗脾气，就是要硬刚！

韩王气结，阴沉的盯着安王。

太子轻声一笑：“王叔此言差矣，不知这两位女郎……”

“今日王府遭人污蔑，眼看着奸人就要得逞，太子眼中，究竟是两个小姑娘的身份更重要，还是真相更重要？”琼珠说话时，脑袋微偏，眼里含着笑望向座上的年轻男人。

别说是太子萧永宗，其他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不知礼数大胆妄为的丫头？太子的话也敢截！

万幸今日帝后不在，太子又一直将气氛控的很平和自在，谁说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否则即便硬气如安王，这丫头也要立刻被拖出去剁吧剁吧喂狗……

萧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全然不同的琼珠，惊得话都说不出了。

安王妃没有看琼珠，但是一直维持着的那份淡然和无畏在此刻有了些波动。安王将妻子的举动看在眼里，伸手扶住她，掌心贴着她，真实撑腰。

众人之中，唯有萧武神色平静的捏着一只酒杯，眼神深沉的看着琼珠。

赵锦灵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