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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传回消息晋侯已应战,素女弹奏的琴停了停,望向了一旁拿着一柄青铜剑已静坐沉默了两个时辰的屈颂。
“你真的很想嫁给晋侯吗?”
屈颂听到素女如此问,慢慢地扭回头,转过面。素女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眶有些微带红。
“素女,你可愿随我至晋国去?”
素女长长地静默之后,慢慢摇了摇头。
屈颂早已预料,又道:“那么,你可有打算?”
素女这段时日看到屈颂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与晋侯的团聚。他们之间经历了种种波折,还能有如今是情比金坚,素女发现自己的心异常地鼓噪,原因不明,但她感到自己已不能再这么蹉跎下去!
素女站了起来。
她把琴放在了一旁,对露出诧色的屈颂平静地说道:“我……想去青偃。”
屈颂微愣,反问:“找我九哥?”
大约三日前,九哥传书而来,他在周郑之交的青偃城遇到了棘手的麻烦,恐将来不能为她送嫁,请她原谅。屈颂一直不明周天子为何将他派遣在外,曾多次回信问姬幽,但得到的都是含糊其辞的回复。
她每一次寄信素女都在一旁,收到的回信大多也都并没瞒着素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素女转变了心里的念头,屈颂既惊讶,又隐隐感到九哥从未在她面前提起素女,恐怕她就算是去,也不过是碰满身钉子。
“你想好了?”她问。
素女点头,面纱之上的清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早已想好。”
她无数次说服自己,九公子于己有恩,纵然自己琴技已得大成,想要归隐山林,可恩无偿尽,她岂可安心?慢慢地素女将自己说服了,心头充盈着这么一个执念,在目睹着屈颂的努力之后,她愈发感到自己已不能再等。
在周宫,她等了太久,却没能见到他一面,纵然是冗事缠身,但他一封信都不给也不提到她,必然是避着她。她只有亲自去就他,才能见到他了。
但在这一刻,说出来的这一刻,素女不想谈恩情,她只是这么想,只是想这么做,别无其他。
“我不阻你。”
屈颂将手中的剑刃收回鞘中,低低地道。
……
齐国公子季淮也已应战,地点由屈颂定在老君山。
屈颂先行一步抵达老君山,率先避入。
约定谁先在老君山捉住她,便算是赢。
东躲西藏是屈颂最擅长的本事,老君山石洞极多,山路迂回,又有密林掩护,虽至严冬,但山中松柏未凋,也算得上青秀。过了晌午,屈颂用了些米粮,带着一支队伍在山石洞中歇憩,黄昏时,位于山脚的两支军队齐齐出发。
乌丘不明白屈颂的这一举动:“屈先生,咱们不应该有目的地朝着晋军扑过去么?”
屈颂正拨着篝火,脸颊顿时红热了起来,不知是被火熏得,还是教乌丘生猛如厮的话激的,她睨着乌丘,将手中的铁钳往木炭堆里捅了几下:“凭什么便宜他。”
当初那两人拿他作赌的时候,地位尊崇高高在上,将人视作蝼蚁玩物,可以轻易转赠,一样的恶劣。凭什么她还要扑上去,由着他拿捏掂量?
乌丘观摩着屈颂脸色,暗暗心惊,“先生,难道你就不怕齐国胜了?”
屈颂捅着篝火的手停了停,蹙起了眉。
“真有那时,再扑向晋国不迟。”
她淡淡地说道。
太过轻易,岂能让齐国输得心服口服?
公子季淮既然敢应战,大约也猜得到这是一个不公平的战局。但周国本就倾向于晋,不论地利抑或实力,天子都更属意长庚。他既然敢来,就应该想得到他不可能会赢。但周国要把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至少表面不能让季淮抓住把柄。
“酉时一过,齐国和晋国的两支队伍就要入山,两支队伍各五十人,都是精锐,周国无人可抵。”
屈颂那火钳在泥地上绘出路径,一面说道:“公子季淮狡诈,善用诈兵之术,所以一定会兵分多路,正面撞上,我们不一定是遇到的齐军主力。但你们切记,只要遇上齐国人,切不可恋战。从山南有一条山谷捷径,我已派两人现在山下守着,一旦有不测,先冲出老君山朝晋国求助,万无一失。”
“至于晋国,晋国擅陆战,直击快攻,用兵神速,入山之后将会一路直奔山顶而去,我就在山顶等候。其余人沿途牵制齐国队伍,我猜测,季淮一定是先用诈兵迷惑晋军,暗中攻上山顶,欲生擒我。所以他们迷惑晋军,你们就迷惑他。老君山北面是一带密石林,极易于藏身,你们诱敌进入,让公子季淮误以为我在密石林中。”
“诺!”
乌丘领命,先带着一队人马离开洞穴。
酉时至,齐晋两国人马从东西两面挺入山中。
老君山山路迂回,地势峭拔高巉,绕山路而上要找到天黑去。
很快晋军便迷失了方向。
公子季淮帐下淳于长在晋军迷路以后,依照公子吩咐先去寻觅晋国武士,拖延他们的进程。其实齐国人皆不忿,明知这是必输之赌,可不能不赴。他们已被架在火上,不得不来,齐国人战可以败,但不能未战先怯。
并且,因为那个晋侯他并不亲来,并不露面,公子季淮为了所谓“公平”也不亲自来了,如此纵然最后在周晋的勾结下不敌,也不至于过于难堪。
这个小公主精于算计,哪里是为了试探齐国,分明是要打齐国的脸!
看来是当初齐伐中山,邀中山君聆泉回国,欺负了她的故夫,心有不忿,这才报复在齐国身上。
帅帐中齐公子季淮正安如山,一动不动地靠在自己的狐皮白毛毡毯上,翘着修长白皙的十指,聆听帐中不断传出的琴瑟之声,仿佛和着节拍。
“公子,在下不明白,公子为何明知不可赢,还要前来雒邑?众人皆知周国亲昵于晋,两国联姻是迟早的事,如今这不过是回到了原地罢了,公子何以至此?”
谋士不明,凑在季淮跟前,慢慢说道。
季淮右边一只凤眼微斜朝他看了过来,“吾不来,晋侯不会来。”
“在下不懂。”
“先生拙矣。那晋国六岁小儿话中之意你不明白?此前多国前来求婚他都坐得住,唯独吾来,长庚深知吾为人,吾爱美人,丈夫妇人都不大忌,真娶了他的心肝回去又哪里会疼惜,可除了他又无人争得过我,天子必定将女儿嫁我,他不来,周国的小公主只怕遭了。试想想,这个屈颂自小流落在外,身为公主却还没尝到几分甜头就被利用来联姻,委实委屈。不过话说回来,吾想她还算是有几分味道的,吾要是得了,些许要疼她几个月。”
谋士道:“那么公子何必又要为晋侯助这个澜?”
“曾败在晋侯长庚手下,吾一直心中耿耿。”季淮微微挑起唇角,掌中捏着一把白扇,随五指一翘一翘地煽动着毡毯之下的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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