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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江铭还没回过神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立马从地上爬起,双手搭在郁佛麟肩膀上不可置信的问道:“可、可是真的!?那可是百草丹!你莫要打听错了。”

肩膀上的手让郁佛麟颦了颦眉,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不会错,第二枚百草丹也已被人服用,恰好那人是我相识之人……”

这会也已经停了泪水的四儿拍了拍手,“对了!您以前是太子殿下,一定见多识广!也就是说将军有救了!”

“这……”见几人一扫刚才的阴霾,脑子终于转过弯的江铭却沉默了,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你那什么表情怎么跟拉不出屎一样。”四儿擤了擤鼻涕,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江铭瞪了她一眼,果然姑娘家就不能交给楚慕来带,好好一女孩子带成这么个糙老爷们!

“唉……不知如何与你们道来,这寻到百草丹自是好事,可寻到的是服了百草丹的了人不是寻到百草丹,虽然可以以服了百草丹之人的血为引,但你们可知用血做药引对方要付出的代价?”江铭顿了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道:“那人要在七天内一共要放血七次,每天一次每次都有定量,这量可不少,莫说常人就连那内力高强之人都受不了,可以说是以命换命……”

尽管是郁佛麟的熟人,可与楚慕无亲无故怎会为他付出性命,况且与郁佛麟相识多半是秦国故人,又怎么可能帮一个敌国且毁去他家园的敌国将军……

以命换命……听着倒有几分惊悚之意。

郁佛麟笑了笑,“那我那朋友怕是不愿。”

若是他的“朋友”愿意,才真惹人怀疑。

“对吧,我们行医之人也不忍下手,故此只希望能寻到另外一位服了百草丹之人,两人配合着只需服些补血的丹药倒是可以,不伤根本。”

四儿听着只觉得这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楚慕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就算寻到了另一位服药之人,从关外赶到皇城的路程都不止二十日。

见床上孱弱之人,她跪在床前,哭道:“将军,你不要四儿了吗?不要十万楚家军了吗?不要郁公子了吗?”

床上那人不知道是否真的听见了,眼皮动了动,又沉寂了下来,仿佛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回应了。

见此郁佛麟走上前,为他将被子盖好,却不料那完全失去意识的人竟然扯住了他的衣袖,攥得指节发白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只怕他会走了一般。他怔怔望着那处衣袖,突然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低头在他唇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有人爱你如斯,人生之幸。

用眼神勾勒着他的五官,郁佛麟心中涌上一股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情愫,心中暗道,楚慕今日你为我挡那一剑便已将命还我了,从此我们之间的不共戴天一笔勾销。

太子之名囚了他半生,国仇家恨让他肝肠寸断,现在他却想开了,往后余生便以爱之名趟这最后一遭。

其实说到底,楚慕错就错在他是赵国之人,一国的战神另一国的死神。

错就错在郁佛麟恰好是秦国的太子。

他也不过是忠君之事罢了,进城后也曾下令不得屠杀无辜百姓,他的父皇母后也不是直接死于他之手,若是他在楚慕的立场他也会同样如此做,现如今赵帝已死,就让一切烟消云散罢。

试着扯了扯楚慕攥着的那一角一角,郁佛麟眼中浮起一道薄雾遮挡了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坠下,眼眶微红。

他慢慢伏低身子,靠在楚慕耳边,朱唇轻启,浅笑道:“未识君时,心为何物,得识君后,满地芬芳。楚慕你承了我一个家,你怎能也抛弃我,你可知我……无地可去了?”

这番话说的极为小声,本以为所有人都没听见,却不想跪在旁边的四儿从小听力过人,将这一段话听了个全……

再起身,郁佛麟的眼神就变了,他转身看向江铭,眼中带了些许坚定,问道:“江小神医,你可知百草丹实有三枚?”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世人皆知两枚百草丹,却不知秦国皇宫曾招天下名医,以举国之力仿制了一枚百草丹。两枚百草丹被一对孪生兄弟分别服用,所以……若是两人可否当药引?”

“两人……”江铭眼神亮了亮,激动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太可以了!郁公子我家楚慕这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娶你回来的啊!”

郁佛麟闻言一笑,满是嘲讽:“积德?他不过踏平了我的皇城罢了……德没有,债倒是一堆。”

他的话让另两人一噎,说不出话来。

他微垂眼眸,藏住眼中那浓浓的苦涩:“我替他要得药引,不过是还他这一剑之情,我陪他到解毒之时便离开,从此我俩再无瓜葛。”

“这……”四儿和江铭面面相觑,两人的事他们也不好掺和。

“真的一定要走吗?将军定会不舍……”虽说如此,四儿很是不舍,同时心中还有些疑惑,郁佛麟这会说的话与刚才完全是反着来的。可因为她是无意听到的,本就逾矩了更不好开口问。

于是这事就这么过了,等她以后回忆起这事后奔溃大哭,原来一切都不是幸运,只是有人甘愿以性命为齿轮,改了这命运的轨迹。

郁佛麟摇了摇头,语气染上了丝月光的薄凉:“哪来的不舍,人的记忆就七年而已,过了七年他或许连我郁佛麟的模样都想不起了。”

“……”

事情敲定后,江铭便开始着手准备配药引的药,每天也还会来为楚慕处理伤口。

楚慕的伤口被他用银针缝起,虽然在四儿他们眼中显得那么惊悚,但的确是加快了伤口的愈合,唯一的缺点是会留下一个奇丑无比的大疤。

郁佛麟也终于知道他那满身蜈蚣一样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了……

第二天夜里,顾霖双腿盘起坐在床上,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的脸看。

【这张脸不管是现代装扮还是古代装扮,都这么好看,也是绝了。】

8125:【宿主大大别羡慕,您那张脸更漂亮呢!】

顾霖:【谁羡慕了……我自己长得好看能干嘛?又不能用!】

8125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半段荤话,疑惑道:【宿主没有羡慕吗?可是系统检测到您负面情绪提高了60%,悲伤情绪值最高,若不是羡慕嫉妒,那这是什么心情?】

听到他的话,顾霖抿了抿唇,半晌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却低下头在楚慕的嘴角吻了吻,不知是郁佛麟还是顾霖。

……

江铭也不愧年纪轻轻就占了医毒双圣之名,不过第三天楚慕就转醒了,醒来的第一件是就是找郁佛麟,直到见他完完整整的站在那,他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两天,离他生病过去已经五天了,郁佛麟这几天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两人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也没十天了。

第六日,楚慕完全恢复了清醒。

第七日他从四儿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毒能解了,但他却并没有大家所认为的欣喜,而是皱眉看着郁佛麟,他曾发过誓绝不解毒。

接收他眼神的郁佛麟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当即就道:“你必须解毒,本宫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欠别人的,我为了提供药引,就算全了你的恩情,你伤口愈合我就离开,从此再不见面。”

楚慕深深看了他一眼,指尖攥的青白,沉默了许久最后终究还是轻轻点头,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好,我放你走。”

昨日他接到探子的来报,新帝对郁佛麟起了杀心,只是暂时因为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暂时没有动手罢了。

他之所以会扶六皇子上任,是因为他小时对自己有恩,反正都得择一帝,事件又紧他便选了六皇子。但他却没想到他亲手扶上去的皇帝第一件事登基竟然是要除了他的伴侣,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六皇子也仿佛一朝消失,或许谁登上那个位置都会变吧……

他要放手了,放过郁佛麟……生离总归比死别好,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或许在某年某月某地他还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背影,追上去看一眼,一眼便好。

【叮,任务对象楚慕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100%】

【恭喜宿主,好感度集满。】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郁佛麟愣了愣,原还以为会在纠缠一番的。

“麟儿答应我一个要求吧,”楚慕强撑着坐起身来,压迫伤口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你的行踪谁都不要告诉包括我。”

“……好。”

从此即使相见,也不相识。

“麟儿再陪我几天吧,以我夫人的名义可好?”

“……好。”

第八日,晴空万里,楚慕让人将他抬到屋外。

郁佛麟寻了个树荫处,那树满满一树的白花,小小一朵,却极为精致。摇一摇树就会落得满身,像一场花雨。

他让人铺上厚厚的地毯,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寒凉,故此旁边还生了几个暖炉。

两人依偎在树下,这画面谁看见都会叹一声神仙眷侣,谁会想到两人马上就要分离了,一切不过自欺欺人。

看着那片随风摆动的香槟色玫瑰,郁佛麟折下一朵放手中把玩,忆起第一次来这,他道:“当初我偷偷摘下一朵,被四儿指着鼻头骂了一顿,后来她又让我偷偷藏着,不然被你发现你定要处置我……”

说到这,他转头看着楚慕,眼波流转,笑容艳丽:“所以,将军要处置我吗?”

青草味微甜随着微风刮入鼻中,树上那不知名的小虫鸣叫,落花洋洋洒洒落了两人一身。阳光透过树荫撒下星星点点,亮的刺眼,楚慕却觉得再亮也比不过郁佛麟。

楚慕嘴角勾了勾,眼中似乎有个太阳,亮的惊人,拥着郁佛麟吻了下去。

“处置的。”

被处置了的郁佛麟也没生气,脸上的笑容不变,问道:“将军为何如此爱这花?”

楚慕摇了摇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花,甚至有种厌恶感和恐惧感,可这花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每每见到此花心都漏跳一拍。

他将楚慕的手掌心摊开,把那朵花放了上去,“忘了我。”

楚慕一怔,心头一痛,手不自觉的将那花握紧。

“此花名为玫瑰,红色代表爱,可这颜色的花语却是‘忘了我’。”

请你将我遗忘在过往的岁月里。

郁佛麟一双眼紧盯着他,让人不明白他是在说花语,还是在告诉楚慕忘了他。

“麟儿,”楚慕不知怎么牵扯到了伤口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将眼睛咳红了,他笑着问道:“麟儿,今后我若想你怎么办……”

有些东西已经融入了呼吸,怎么可能忘了,忘不掉啊……

郁佛麟也笑了,用手接了几朵落花,似乎早知这个结果,他道:“那你就寻一个渡头,那千千万万条归家的船,说不定我就在其中一条。”

归家?楚慕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原来他承了他的家啊。

第九日,郁佛麟为他奏了一曲琴,琴声悠扬;楚慕以笛和之,笛声婉转;垂柳轻扬,两人相视一笑,恍若千年。

吃饭之时,楚慕见他吃红烧排骨吃的香极,便也伸筷夹了一块,只是还没入口鼻子闻到那油腻的味道便忍不住扔了。

郁佛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将那盘排骨护的紧紧的,再不让他下一筷。

楚慕失笑,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下,郁佛麟坏笑的指着排骨道:“我刚吃了排骨,你不想吐了?”

“……”糖醋排骨甜丝丝的味道涌入口腔,楚慕却莫名没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他呆了呆,他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碰过荤腥了。

“好像不会……”说完又吻了下去,美名其曰让他尝尝荤腥。

第十日,天空飘起了细雨,扫去了空气中的浮尘,温度却也降了不少。

郁佛麟已经披上了斗篷,白色的毛皮趁得他脸更加白净,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今日便是他离开之日了,李墨的马车早已在外头侯着。楚慕强撑着站起抱了他一下,久久不愿放手。

走时郁佛麟折了两支香槟色的玫瑰,放在怀中。

他登上马车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楚慕,楚慕笑了笑,“麟儿……麟儿路上小心。”

他想问麟儿我们有来生吗?他想问麟儿我们可否再见?他想问麟儿,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你怀念父母之时,会想起是他带兵攻的皇城……

诸多话语在舌尖上流转了许久,可终究说不出来。罢了罢了,不说了,徒增伤感而已。

郁佛麟朝他摆了摆手,双唇紧抿着,若如李墨那么近,定然能见他眼中爬满了红血丝。

楚慕嘴中涌上一口血腥味,只不过被强压了下去,眼瞧着车帘一寸一寸被放下,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麟儿要不你还是恨我吧……可好?”

我怕你会忘了我。

郁佛麟闻言,放帘子的手微顿,帘子放下了他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有李墨动作僵硬了几分,他明显听见了马车中的低笑声,那笑声凄凉悲伤。

可是楚慕却知道,他答应他了,他答应不会忘了他。

他目送着他的马车越行越远,心中那个寒潭也越来越深。

江铭最见不得这种画面,双眼早已红透。他给了郁佛麟一个容器,并约好了,那“两位好友”会在之后的七天每天送一管血到这儿来,直至解毒成功。

他抹了抹眼泪,问道:“楚慕你是欢喜他的吧?”

“嗯。”

江铭不甚明白,常人都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他却明白不了这话。

“欢喜是怎么样的?”

楚慕看着前方,马车一个转角失去了踪影,他问:“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年平突厥时的那片大漠?”

江铭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说起了那地,但还是答道:“自然,那里黄沙遍地一望而无边际,无一生物,荒芜的很,百姓生活困苦。”

楚慕眼神依旧望着郁佛麟马车消失的那地,声音缥缈:“我的心便如同那地,荒芜之地得见他时却开满了山花,不可方物……”

可从今开始,沙漠便是沙漠,荒芜之地再不敢期待山花遍野了。

楚慕说完伸手接了几滴秋雨,拒绝了四儿的搀扶,强撑着扶着墙往屋子走去。

到了周庄,郁佛麟将所有将士遣散,独留了两个不愿走的侍卫和李墨在身旁。

他将与江铭的约定告诉了李墨,李墨疑惑:“我们何来两人服用百草丹?不就只有殿下一人……”

话说到一半,他就醒悟过来了,一双眼睁得的大大的,“殿、殿下可是要一人……”

郁佛麟本就不打算瞒他,干脆自己讲了。

“殿下!你怎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可是你的仇人!”

“他给过他的命了,我替父皇母后接了。从那时起他于我而言,便不是赵国的楚将军,而是我的楚慕。”郁佛麟将怀中那两朵花拿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块玉佩,“你可知这玉佩可号令十万楚家军?那傻子偷偷放进我的行囊,这不是把身家性命都给了我吗?你道他为何会放我走,无非是新帝容不下我,这块玉佩即是我的保命符他的杀咒,也让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怕是这辈子他做过最不负责的一件事事了。”

一旦被赵国百姓、朝臣知道了,他的战神之名且不说,就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足以淹没了他,私自调兵株连九族之罪。

郁佛麟说着不顾李墨震惊的神情,将玉佩狠狠摔地上,碎成了不可复原的样子,他怎会让能毁了楚慕的东西存在。

这一刻李墨突然明白了,他心中也小心翼翼埋藏着一份对郁佛麟的爱,但相对两人来说自己那份心情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李墨没有阻拦之后,事情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第十一日一早,郁佛麟用匕首在手腕上划下一刀,刀口深可见骨,一管血并不少但还不至于动了元气。

一管血满,他还来不及包扎伤口就先派人快马加鞭将血送至将军府。

江铭拿到血的第一步还是查了查有没有毒,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发现无毒之后,他才忙用作药引。

【叮,任务对象楚慕生命点+10,当前生命点41。】

第十二日,郁佛麟手腕处再多了一条伤口,放完一管血,他脸色微白,只是觉得人疲惫了些。

李墨买了许多补气血之物,三餐都压着他喝下不少,看着脸色倒是红润了些,这让李墨更加斗志昂扬,又购了半麻袋的补血之物。

【叮,任务对象楚慕生命点+10,当前生命点51。】

……

第十六日,楚慕的生命点已经到了81%,今日过后便是91%,只要再有一日便可彻底解毒。

郁佛麟手上也已经留下六道伤痕,两手各三条,李墨寻了那最好的药膏,只希望不会留下疤痕。

这管血已经是央李墨帮忙的了,原来那风华绝代的秦国太子此时躺在床上,一张脸白的发青,只有胸腔微微起伏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郁佛麟翻了个身,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满头细汗,虚弱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陷入了昏睡。

李墨拿着那管温热的血,走到门口再也撑不住了,以高冷著名的国公府小世子躲在门后蹲在地上哭成了小孩,他就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消逝,可他没有任何办法救他,他救不了他!

血还是送出去了,现在的郁佛麟只能吃些流食,甚至于流食都有些吃不下了,但他必须要吃,他还要再坚持一天。每次见他憋红了脸用尽力气吞下食物,李墨都会转过头去,他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李墨,我、想吃糖醋、排骨,你给我买……可好?”

他现在已经说不成连话了,每连着说几个字总要喘几口气才成,他有些嫌弃这样的自己。

李墨摸了摸他的发,宠溺的笑了笑,“好,明日让厨娘做与殿下吃。”

8125冷笑两声,【宿主您的生命点竟然还有35%,这明天怎么死?】

顾霖一怔:【我是小强吗?这么放血了怎么还有那么多?】

按理来说5%-10%才是正常的。

说到这个就来气,8125嘟囔道:【还不是您当初为了那档事,喝了那罐机能提升液……】

【……】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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