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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安然偷偷的弄了一把桑叶就去了花房。她已经于昨天的时候将蚕移到了花房里去养。花房是玻璃房,保温,阳光也能照到。
安然进去的时候,胡为也在花房里。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不远处,好像正在看一株奇形怪状的仙人掌。
安然没有理会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放蚕宝宝的那排木架边,却惊见装蚕子用的那个纸盒掉落在草丛里,几片被蚕子吃得只剩下经脉的桑叶叶片也散落在草地上。
唯独只有蚕宝宝已经不见了踪影。
安然顿时惊慌失措,急忙去叫来王阿姨帮忙在草丛里寻找。
但两人小心翼翼的将那片草皮寻遍了,都没有找到那几条蚕子。
王阿姨安抚她道:“蚕宝宝要变透明了,变透明后就不会再吃东西了。它们吶,定然是爬到了某个很隐蔽的地方吐丝结茧去了。蚕宝宝可聪明了,我们就等着看吧,说不定过一个星期,这个花房里就会飞出来几只美丽的蝴蝶呢。”
安然已经伤心的哭了,不过听了王阿姨的话,她就信以为真。
王阿姨就道:“咱们回去吧,你的牛奶还没喝完呢。这就回去喝完了后,你也要赶紧把家庭作业做完了。不然让你妈妈发现你作业还没做完,又要凶你了。”
安然就啜泣着跟着王阿姨两人回了客厅。
王阿姨走到餐桌边,欲要将安然才喝了几口的牛奶端给她,却发现那杯牛奶有异常,好像在动。
她很疑惑,就走拢了看。
但是牛奶是白色的,还冒着热气,王阿姨一时就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想也没想,直接伸了两根手指往里一捞,然后……
“这,这是……”她惊了惊。
几条白白胖胖的长虫正在那个玻璃杯里浮浮沉沉!
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安然,安然的脸色瞬间变得血色全无。她哇的一声大叫,便坐倒在地。
王阿姨心知不妙,急忙端着那杯牛奶去厕所里处理了,连杯子也扔了。
她出来后,看安然双手撑在地上一直大哭,那张小脸也变得卡白卡白的,连嘴唇都在哆嗦。
王阿姨急忙在桌子上抽了张餐巾纸将手擦干净后,就想要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但安然的眼睛动了动,就只看见了保姆伸过去的手。
那是只去捞了蚕宝宝的手,她顿时惊恐的尖叫起来,还不住往角落里爬去。
王阿姨不明所以,追过去,安然更恐慌的往后缩。
楼上的胡国栋和安小薰被安然的哭声和叫声惊动了,下楼来看见的便是安然已经扶着墙在大口大口的吐。
晚餐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满地皆是秽物。
到了后头,她不住呛咳,吐出来的是黄色的水水,恐怕是将苦胆都给吐出来了。
胡为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写作业。他站在沙发边,双手依旧插在裤兜里,还是那个阳光少年的模样。
他只静静的看着安然吐。
胡国栋问保姆怎么回事。
王阿姨瞧了眼至始至终都在场的胡为,低了头没敢说话。
胡国栋见状,就向胡为狐疑的看过来。
尚未发问,胡为倒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叫她把那些虫扔了,她不扔,我就帮了个忙。”
他倒没有抵赖,只是,胡为阴就阴在,他并未说将蚕扔到了哪里。
安小薰本来就不同意安然往家里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胡为这么一说,不哄女儿,反而骂骂咧咧的将安然严厉的训斥了半天。
她还连连大声道:“扔得好扔得好!早就叫你不准养那些东西,没想到你答应得好好的,竟然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明天早上不准吃饭,饿肚子上学去!”
保姆王阿姨知道安然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但是女主人一开骂,她就更加不敢帮忙解释了。何况她还是个有责任的,那几条蚕子是她掏钱帮忙买的,还帮着养了几个月了。
胡国栋只能一边劝安小薰,一边哄安然。
安然平常常常被安小薰打骂,有胡国栋在场时,她会收敛点,不会打安然,但是安然依旧很怕她。
这一晚,安然知道了胡家不止一个安小薰是她害怕的人,还有一个胡为更令她胆战心惊。
她紧紧捂着嘴,人早已经哭得累了,又受了极大的刺激。回房后不久,就睡着了。但是睡着后,更是煎熬,因为她做噩梦了。
梦中反反复复都是玻璃杯的牛奶里,飘飘浮浮着那几条蚕。
此后连着几天安然都做噩梦,精神严重不济,不得不请假在家休假一个月,情况才有所好转。
然后每年春天,那家私立小学的学校门口依然会有小贩卖趴在桑叶上的蚕宝宝。但安然再也不会好奇的去看去买了,她捂着嘴就快步跑开。
倘若有人拦着她推销,她定然会吓得哇哇大叫。
她就这样子度过了六年痛苦的春天。
初中读了另一所学校后,学校门口再也没有人来卖蚕宝宝,安然的春天便没有那么难过了。
并且安然还养成了一个习惯,便是从不喝带颜色的液体,她只喝透明的水。因为透明的水才能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内容。
而且每次喝之前,她都会神经质的将水杯看好几眼。只要见到水里有一丁点杂质,她都会倒掉。
更为重要的是,从那次以后,她深深记住了胡为阴沉沉的目光。每当胡为那样看她的时候,安然就对胡为的话无条件的遵从,从来不敢忤逆。
在胡家,除了胡国栋对安然真心实意的好,上至母亲安小薰,下至家里的下人,没一个对她真好。
然则胡国栋事业忙,经常在外应酬,并无多少时间关心一双儿女的学习和生活。安小薰又是个爱玩的,经常不是约着人打麻将,便是和其他的富太太们一起周游世界,再或者相约着出门逛街、美容什么的。
两个大人一个月在家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双手指头那么多。
可想而知,孤立无援的小安然要想不再经历那次蚕宝宝的噩梦,就只能屈服在胡为的淫威下。
所以,年少时候的安然,便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胡为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
一个人背两个人沉重的书包上下学;挥汗如雨的替胡为做他班上的清洁;从学校到家的路上,将女生写给胡为的情书大声念给他听,还要代替他一一写回信,信中必须有勾人女孩子的朦胧情话……
这种情况直到胡为高中出国留学走了后,安然才算解脱了。
尝到了甜头的安然,在胡为要回国的那一年,也跑到国外留学去了,为的就是要避开那个男人。
至今,即使两人虽将近三年未见面,但胡为带给安然童年时候的那种阴影,仍是根深蒂固的罩在她头顶,如影随形。
所以,胡为的一举一动,一念一想,安然了熟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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