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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外涌进来的兵士越来越多,像两股铁流般与奉天殿前的守军搅缠在一起,喊杀震天,兵刃相交的锵声响如雷鸣。
大片大片的人接连不断地倒下,御道上洒下一滩又一滩鲜红,渐渐汇积成河,连阴云重重的天也像蒙了层殷色狰狞的血雾。
没过多久,守军终于不支,狼狈退回奉天殿中,大门隆隆合上,将一切都锁闭在里面。
奉天殿毕竟是天子御朝之处,皇气所在,勤王的兵士并没敢贸然往里冲,只是前后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侧门洞开,颍川王澜建珩已下了马,由甲士簇拥着走进内广场,围殿的士兵当即退向两旁,一个个挺如幡杆般整整齐齐地列队立在那里,空出中间的御道。
他一个人踏着尸积血染的路走过去,在丹墀前停下来,灼灼地盯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朗声喝问:“西山营众将何在?”
隆若雷鸣的语声一面凭空送进去,一面滞留在空旷的场间激荡盘旋,只震得所有人耳间嗡嗡作响。
隔了半晌,奉天殿内忽然哄乱起来,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大门蓦然间闪开一条不大的缝隙,随即就有四五名身披麒麟罩甲的军将奔出来,赶到近前,齐齐地单膝跪地。
“末将等拜见颍川王殿下。”
澜建珩哼声冷笑:“几位原来还认得本王,我只道都忘了呢。”
他声音沉得叫人发慌,那几名西山营军将都不由打了个寒噤,慌忙把头俯得更低,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声。
“想当年我与几位将军一同出生入死,也算是深交,原本以为几位都是重义轻生的豪杰之士,没曾想这才几年不见,你们居然就成了见利忘义之徒!”
澜建珩又凛眼一呵:“叛逆作乱,围攻陛下,僭辱三殿,好啊,几位究竟被许了多少好处,不妨说来听听?”
他声音陡然扬起,几名军将只听得冷汗涔涔而下,不约而同地都将兜鍪帽盔摘了,放在地上。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答道:“殿下明鉴,这都是太子殿下遣人持兵符印信,到西山营调末将等入宫,只说是剿贼平乱,我等只是奉调行事,委实不知内情啊。”
“哦,我还以为几位都成了无父无君的卑鄙之徒,原来只是听命奉调,那我便放心了。”
澜建珩声色一缓,也将头上的凤翅抹金盔摘去,俯身将那几人一一都搀起来,幽声一叹:“本王当年承蒙几位将军拼死相护才保得性命,你们名为臣属,可在建珩心中,却如兄弟一般。请诸位瞧在往日一同出生入死的情分上,莫要在继续附逆作乱,多伤人命,建珩感激不尽。”
那几名军将登时受宠若惊,慌不迭地又跪倒磕头,连声谢罪,言罢便起身喝令。
奉天殿几扇大门应声而开,余下的数百名西山营兵士鱼贯而出,顷刻间便走得一个也不剩。
澜建珩举目遥望,那殿内兀自还有几个瑟缩孤寂的人影,正中御座上的人身着玄端冕旒,全然是登位称帝的模样,身子却僵若枯木,脸上是一片死灰似的白。
“大哥……可没事么?”
他酝酿了半天,却只问了这么句话。
太子澜建瑛本来瘫坐在那里,像被抽去了精魄的驱壳,闻听这话,却似平地里打了个惊雷,猛地一颤,魂魄立时归原,挺直了身子,戟指怒喝:“我已经忍了快三十年,今日不会再忍了,你这厮也少在我面前假惺惺!”
他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儒雅的面庞上已是肌肉扭曲,狰狞可怖,呼呼地喘着粗气,随即又仰天大笑,眇望着丹墀御道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唇角抽抽地往上挑。
“你的确厉害,区区几句话,比什么圣旨兵符印信都管用,可你别忘了,祖宗成法,宗王一旦就藩,若不奉召便入京,就罪同谋逆。父皇和满朝文武就在奉天门外,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说到底,咱们兄弟两个还不是一般下场?哈哈哈,算盘打得再响,你也别指望着能就此当上太子,以后承继大统!”
他说得快意无比,连眼中也恢复了神采,忽然纵声长笑,声震殿宇。
澜建珩脸上并无多少变化,眸色略沉,摇头嗟叹,忽然又叫了声:“大哥——”
这一声虽不甚响亮,却带着股沉厚之气,登时将殿中的笑声压了下去。
“建珩从无觊觎帝位之心,大哥请听臣弟一句话,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我这就陪你去请罪,父皇宅心仁厚,念着骨肉亲情,定会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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