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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通红,她原以为,依照陆相?的性子,自己喝了醋决计不会来找她的,哪成?想,竟还找上?门来了。

“我作何?要喝,我又没同旁人勾三搭四的。”楚染往后退了两步,作势就往门上?跑。刚转身就被人捉住手?腕,陆莳不让她走:“殿下的酒酿坏了,自己喝一口,下次就知道如何?酿。”

楚染烦她:“我都承认不是酒,是醋,你怎地还捉住不放。”

“茉莉的酒,如何?就是醋。”陆莳揪着她的错处不放,眉眼却是带笑。

楚染不知她哪里来的劲,竟然抓着自己不放,她手?中端着醋,不好用太?大的劲,免得打翻了醋碗。

她将醋碗夺了过来,置于食案上?,道:“陆相?将这碗喝了,我便原谅你。”

“我做什?么了,要你原谅?”陆莳眸色不动,静静凝视她。

楚染气?呼呼,道:“你给灵祎送了多少坛酒,我之前怎地一坛都没有。”

陆莳道:“殿下不登门,如何?送?”

“陆相?不登门,我如何?去讨?”楚染毫不示弱。过去的事,细细数来都数不清了。

陆莳沉默片刻,面对楚染是执拗,蓦地想笑,忽而回?身,端起醋碗,扬首喝尽。看得楚染舌尖发涩,支吾道:“我就、与你玩笑,你莫要当真。”

陆莳喝完后,神色不改,问道:“往日不计?”

楚染一惊,一碗醋就往日不计?想想都是她吃亏,不肯去应,让人去拿清水来让陆莳漱口。

闹过一通后,才想起陆莳来了云梦泽,她担忧道:“你怎地来了,若是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无妨,我已?安排过了。”陆莳道。宫中做主的就是贤妃,想要瞒过她,并非难事。

她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楚染也没有多问,她还未曾吃晚膳,让人去安排,多添一副碗筷。殿内放了冰,门窗都关上?,也不怕有人来发现。

陆莳没有胃口,只小口吃着素菜,楚染问及连城的事,她挑着几句回?答:“尚好,在修缮侯府,陛下着人盯着他,你莫要与他通信。”

楚染的身份一直很敏感,楚帝对她始终放心不下,不然也不会将人关在云梦泽。

陆莳胃中不舒服,几度停筷,楚染看她一眼,晓得是醋喝多了,她没良心地弯弯唇角,反道:“新阳去泡汤泉了,你可要去?”

“不去。”陆莳拒绝,她有些难受,喝了几杯清水,哪里都不想去。

楚染见她当真不舒服,就只好作罢,吩咐宫人将剩下的菜肴收下去,偏殿是沐浴之地,她看着陆莳:“要沐浴吗?”

她觉得自己闹过头了,不好再胡搅蛮缠,她让宫人去准备热水。陆相?前脚走,灵祎就来了,她听到有人上?岛了,就想过来问问。

楚染眼皮子一跳,将人请到偏殿内,灵祎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旁的东西,笑了笑:“阿姐可就觉得无趣,明日让教?坊的人过来?”

“也可,你觉得好就好,我无妨,时辰不早,要歇息了。”楚染眼看着漆黑的天色,眼下之意不要多留。

殿内琉璃盏灯火璀璨,一应摆设简洁素雅,窗户下放的几盆山茶牡丹都没有动过,与白日里一样,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看过一眼后就离开。

新阳有吃夜宵的习惯,命人送了些酥糖过来,楚染拿了些银子赏了,将人打发走了以后,去偏殿去找陆莳。

她刚刚将人家?欺负狠了,不敢过去,在外面巴巴地等着,十五趴着门,爪子拍了两下,急得不行。

楚染俯身捞起她,抱着它一道回?殿等着,殿内摆了果子,她抓着一颗给十五吃。十五不爱吃这个,闻了两下就跑了。

大概又去拍门了,真是黏着陆莳。

楚染吃了几颗蜜枣后,一人一猫才跟着过来,她一起身,十五就扒着陆莳的裙摆,陆莳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道:“殿下住哪里,臣有些累了。”

听她喊累,楚染一个激灵,指着里面的床榻:“我睡那里。”

陆莳将十五放下,自己走过去,揉了揉额头,径直躺下。

她似是很难受,楚染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挪着步子走过去,探头看一眼:“你难受吗?我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陆莳拒绝,云梦泽内没有太?医,去太?医院必然闹得人尽皆知,徒惹麻烦。

楚染就不问了,将十五赶出去,自己去沐浴更衣,自己再进殿的时候让人多送些热水来。水温刚好,她走过去唤了一声?:“陆相?。”

陆莳眼睫一颤,睁开眼,映入眼帘就是楚染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她捧着水杯,与今生初见那副剑拔弩张之色,极为不同。

她微微阖眸,撑着坐起来,接过热水喝了几口,又递给楚染,左右扫了一眼,殿内已?无人了。她习惯性往内侧移去,将外侧留给楚染。

这就是要同榻的。

楚染看着她自然的动作一时没明白,她是想睡地上?的,夏日热,睡地上?也不打紧,只是陆相?这么一动,她就不好再去睡地上?了。

她无奈地放下床榻前的纱幔,自己在外侧躺了下来。殿内静悄悄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往日里倒好,今日里惹了陆莳,总觉得心慌。

陆莳未曾在意这些,楚染的年龄本?就爱玩,这些时日在岛上?也闷坏了,她也没有必要多加责怪,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住楚染的手?:“殿下这几日在做什?么?”

“钓鱼,都被十五吃了。”楚染咽了咽口水,陆莳的手?很冰,夏日里握着很舒服,凉沁沁的。

陆莳阖眸,不知怎地想起前世?里楚染在相?府内钓鱼,那时她性子极其沉稳,池旁坐上?半日都是有的。那时心里装着事,鱼咬钩都不知道,还婢女出声?才知道的。

想着以前的事,手?中的温度就变高了不少,楚染身上?的温度还是那么热,冬日里就像火炉一样,只是这个火炉不喜欢靠近她。

她胃里难受,糊里糊涂一想,就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梦到了成?亲的时候,楚染浅笑,容颜极美,清纯之色,在她眼里如何?都挥不去。

可那个笑带着疏远,带着陌生,楚染从不曾与她交心,将太?子放在自己心坎里,就是不知多看她一眼。

她经过求而不得,经过人生百态,经过生死之隔,再醒来时看得淡了。楚染终究还是改变了些,天真活泼,不高兴时还会作弄她。

前世?里,她断断不会这么做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胃口一阵作呕,她难受地睁开眼来,未曾唤人就看到楚染迅速爬起来,紧张道:“陆相?,你口渴吗?”

她眼里的关切,显而易见,陆莳心中酸涩,总觉得是眼前好,至少楚染为她会紧张。她伸手?摸了摸她嫩莹莹的脸颊,感受到那股细腻温和后,心中舒服不少,点点头。

她一点头,手?心就摸了空,楚染匆匆去拿水了。

回?来时伸手?扶着她起来,将水递到她的唇角。楚染照顾人很细心,以前太?子多病,未造公主府时前,都是她亲自照顾的。

喂过水后,楚染扶着她躺下,将空杯子置于榻旁的小几上?,自己又爬回?了榻上?。

陆莳依旧闭着眼睛,脸色却是好了很多,楚染看过一眼后就自己躺下,不敢睡得太?沉,幸好白日里睡多了,不是太?困。

喝过水后,陆莳就睡得沉,连楚染起榻都不知道。待睁开眼时,外面都已?大亮,今日怕是不能出岛去了。

灵祎这些时日变聪明了很多,巴巴地跟着楚染,也不知想些什?么,小动作是没有,纯粹就是盯着她一般。

楚染让人备了清粥小菜,她自己在外头廊下坐着,不想让人扰了陆莳清净,她与陆相?的亲事近了,礼部送了些绣样过去,意思一下,做些枕头之类的小玩意。

她哪里懂什?么针线,尤其是看到各色花样,有暗纹的、无暗纹的,还有金丝银线,杂乱无章的放在自己面前,她看着就头疼。

让人统统收下后,她搬去殿内,恰好陆莳醒了,她问道:“你要绣吗?”

陆莳看着上?面的绣样,竟还有百子千孙,也不知礼部是如何?办事的,幸好楚染没有多看,她将绣样扯了下来,装入袖袋里,明日去礼部问问何?人送来的。

楚染转身的功夫,她都已?经藏好了。

宫人将白粥小菜端上?来,还搁着几块新切的大蜜桃,这是岛上?种的,新鲜可口。

陆莳喝粥,楚染吃桃,看着上?面的花样,就问着陆莳:“这个你绣,我不会。”

陆莳会不会,她是不知道,横竖她自己是不会的,将这个推给陆相?,反正她也是女子,绣枕头也是无妨的。

陆莳却不想纵容她:“你嫁去相?府,该你绣才是。”

这样的话让楚染挑不出理由辩驳,她咬了口桃子,一双乌晶晶的眼睛看着陆莳:“你也是女子,你绣我绣都是一样,反正是你我两个睡。”

这话说来,讨怪又有些厚着脸皮。陆莳记不清前世?里的枕头是谁做的,多半不会是楚染做的。枕头上?绣的不是鸳鸯,反而是一对鸟,那个绣线、落针都不是楚染能绣得出来的。

陆莳不说话,楚染脚尖无趣地磨着地砖,等着她的话。

楚染这个时候就像外头朝臣家?里头养的姑娘一般,不谙世?事。陆莳脑海里想的都是前世?里的事,将现在的事与前世?里一一对比,发觉哪里改变了,都要想一番为何?改变了。

一番对比后,楚染早就坐不住了,自己看着那些绣样,嘀咕几句:“我们绣荷叶。”

陆莳心中来不及慨然就觉得好笑,提醒她:“荷叶是绿的,成?亲那日当是红色为主。”

前世?里的亲事是她一手?操办,母亲不管事,更不曾来相?府,事无巨细,皆是她亲为。这些细枝末节,纵过去这么多年,她也还有些印象。

一听要红色,楚染就道:“那、那牡丹花。”牡丹比起那些鸳鸯可好绣多了,就是一个尾巴都要几十种丝线。

虽说有宫内尚宫局一手?包揽,大的绣活都揽了过去,小的总是避不过的。她想着回?府后找个绣娘应付一下就行,新阳不也是什?么都不做。

她脑子里想着,陆莳就已?知道了,她若乖顺听人话就不会被陛下打发到云梦泽来,她不打算戳破她,将筷子放下后,欲说相?府规制一事,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

“灵祎公主,我们殿下在殿内用早膳。”

陆莳回?神,起身往内室躲去,用屏风挡住外面的视线。

楚染吩咐宫人入内收拾残局,灵祎一脚踏进,看着案上?的各色花样,怪道:“昨日是礼部的人连夜送来的?”

昨夜礼部的人上?岸都已?是天黑,陆莳跟着他们,也未有人怀疑。

楚染不知这些细节,脑袋也甚是灵活,道:“这是尚宫局送来的,礼部的人刚好一道过来的。”

灵祎这就不清楚了,她趋步走近,今日一身粉色宫纱,胸前绣了一朵桃花,针脚与平常的不同,花心拿着金刚石做的点缀,袖口还绣着一圈粉。

拿金刚石衬着这么一件夏衣,楚染眼睫挪不开了,灵祎伸手?时葱白的指尖还应景地染了粉色的桃花,这样嫩艳的颜色,衬托出少女的天真。

楚染哀叹,这真是出手?阔绰,灵祎对比着花样,兀自道:“阿姐给陆相?做衣裳吗?我觉得陆相?应当喜欢素雅之色,青色为佳,太?过艳丽的只怕不大合适。”

楚染却道:“你这指甲染得好看。”

宫中长大的女孩子,心计深,也爱摆弄这些,楚染算是例外,旁人在玩的时候,她在学着怎么照顾太?子、如何?抵御王后的算计,将这些小玩意抛得干净。

灵祎听她夸自己,就腼腆一笑:“只是拿凤仙花染的,染了好几层,花了好几个时辰,阿姐要试试吗?”

好几个时辰?陆莳含笑,楚染的性子只怕坐不住,朝政之事或许可以忍一忍,为十个指甲怕是不行。

外面的楚染已?然皱眉了,拒绝道:“你自己玩,你带着新阳去玩,她应当喜欢。”

灵祎下意识止住话题了,看着花样,指指点点。

公主里楚染为尊,再是灵祎,皆因为二人是嫡出,新阳夹在两人中间,极为尴尬。楚染是觉得新阳有趣憨厚,灵祎却觉得她愚蠢不堪,不想与她同行。

楚染也不去看花样,捏了几块糖吃,一盏茶后,新阳也过来了。她见到灵祎后撇了撇嘴,走到楚染面前,一眼就看到了灵祎奢靡华丽的衣裳。

她整个人怔住了,阿软只把金刚石缀在簪子上?,这么一件衣裳今儿穿了,明儿说不定就不要了,着实有些浪费。

羡慕又无奈,她低落地坐下,拽着楚染的衣裳:“阿姐,你午膳吃什?么?”

本?来是想过来问旁的事情?,灵祎在,她就只好改了口问吃什?么。

楚染只当她又馋了,笑了笑:“想吃什?么就让庖厨去做,不用愁眉苦脸,对了,你的绣活做了吗?”

“不做,周家?不缺那个。”新阳道,不是她不做,是阿软不让她做。

楚染丧气?,为何?新阳就不用做的,陆相?非要她做呢?她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几乎咬牙切齿。

灵祎却是一阵挑挑拣拣,自己选的极为开心,指着百子千孙的花样:“阿姐,这个有趣。”

新阳瞄了一眼,又缩回?了脑袋,见阿姐脸色如故,她就不说话了,吃了蜜桃。她吃着一块,又去吃第二块,眯着眼睛:“阿姐,昨日的八珍面好吃,汤好面劲道,要不中午试试?”

灵祎被她这么一打断后,放下绣样就走,不大高兴。

公主脾气?上?来了,怨怪新阳不该打断她的话。新阳见她一走,反吐了吐舌头,在殿内看了一眼,“阿姐,陆相?没有来吗?”

楚染心中咯噔一下,“陆相?怎地会来。”

新阳小脸一红,凑到她耳畔道:“昨夜礼部的人突然上?岛,阿软猜是陆相?过来了,毕竟礼部的人不会等天色黑了才过来,不过她这次猜错了。”

她在楚染耳畔一阵嬉笑,没想到阿软也有算错的时候。

新阳笑得欢喜,楚染却是一阵头疼,明妃聪慧过头了,她装作不在意,道:“你过来作甚?”

“我只当陆相?来了,昨日汤泉舒服,本?想拉你们去玩,既然陆相?不在,我便和阿软去了。”新阳喜滋滋道,拿着桌子上?的玉带酥就走。

楚染托着腮帮子看着新阳离开,她对明妃一事极为好奇,就连她有孕一事,都存在疑惑,只怕是假的冒充真。

不过宫内有明妃牵制王后,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外头碍事的人都走净了,陆莳缓步上?前,楚染眸色迷离,面颊莹润如玉,如白釉,几乎没有一点瑕疵,见到她后,乌黑的眼珠转动,带着笑,道:“你要去汤泉吗?”

陆莳面色一红,这是被新阳带坏了。新阳看着单纯,遇上?这些事都是不老?实的。

她拒绝道:“汤泉那里人多,只怕会被发现。”

陆相?说的一本?正经,楚染也就没有多加在意,又去看着那些花样:“你选一个,回?去让绣娘去绣。”

“新阳不绣,是因为她的嫁娶不过是一场戏,你与她不同。”陆莳点醒她,好端端地与新阳比较什?么。

楚染感觉到浓浓的嫌弃,眼尾上?挑,看着陆莳的时候看了几分神气?:“陆相?抓住我不放,也该是你绣。”

感情?一事,本?就是谁先掉进去,谁吃亏。

陆莳倒是沉默下来,桌上?的吃食被新阳都带走了,就剩下几片切过的蜜桃,她凝视着出神,同样在想明妃的事。

她不置一词,楚染就没招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口吻半恼半哄:“你绣要不绣娘去绣。”

眼前影子晃动,陆莳抬首看着眸色灵动的人,拿银签子挑了一块蜜桃给她:“殿下不绣枕套也可,不如做一身衣裳?”

楚染才咬了一口蜜桃,舌尖上?还沾着甜,来不及多咬两下就吞了下去:“你让我给你做衣裳?”陆莳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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