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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烟回到自己的小阁,唤了人来,将昨夜来袭的情况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放眼整个朝堂,有能力请动蛇信子这等高手的人,屈指可数。能豢养昨夜那么多好手的人,也屈指可数。
云舟的娘亲是当年宫廷第一画师孙云娘,她当年亲手绘了一幅四海烛龙图,传说画成之日,整个京师火光冲天,连天上的云都被烧成了红色。
不久之后,这幅图便在宫中失了踪,民间也渐渐起了传闻——这幅四海烛龙图中的九条烛龙点睛已活,在图上重新盘旋成势,据说,这是天上神祇留给人间的指示,谁能够从这个图中读出图中图,便能寻到烛龙至宝,掌控人间。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间也只有一个,掌控天下的是天子,掌控人间的也应该是天子。
仙图现世,孙云娘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先帝对此突然缄默不言,甚至下令禁止传言继续在民间流传。
种种迹象表明此图必定藏有大秘密!
先帝无兄无叔,周围国家也没有进军的迹象,这四海烛龙图的传闻就这样很快地压制了下去。
本以为这个传闻会随着失踪的人渐渐湮灭,却不想在数年之前,民间竟出现了一片两个巴掌大的四海烛龙图的残画。虽然只有两片烛龙的尾鳞,可那用笔与上色足称世所罕见,甚至这残画入水不腐,沾火不燃,不得不说这绝非凡品。
最后这片残画被喜好收集大家画作的魏王收藏了下来,从此便无人再瞧见这片残画。
也就是这一年,猎燕盟中来了好几个江湖高手,镇东将军没过多久便中伏重伤死了。
若说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燕翎军中是谁都不信的。
可是,谁也找不到半点关联,足见猎燕盟这股子暗势力做事是真的滴水不漏,魏王府撇清干系也做得干干净净。
所以,这两日接连来了那么多的好手,甚至连蛇信子都请出来了,谢南烟思来想去,能有这样本事的人物,除了魏王府中的那位魏王殿下,她实在是想不出当今天下还有谁有这样的财力或是势力。
“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谢南烟挥手示意面前的兵士退下,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木阿办好事情后,便来回话,“将军,两位先生已经在教云公子了。”
谢南烟微微点头,“木阿,墨儿的伤今日好得如何了?”
木阿认真答道:“寻常行走可以,若要运功动手,却是万万不行的。”
“已经够了。”谢南烟知道她不能继续这样被动下去,她侧脸看了看放在榻上的轻甲,“你把这甲衣送过去,让小舟子穿上。”
木阿点头,将轻甲捧了起来。
“下去吧。”谢南烟倦然揉了揉额角,这几晚几乎没能安然入眠,说不倦是假的。
木阿领命退了下去,顺手将房门给关好了。
谢南烟没有急着去榻上小憩,反倒是起身走到了案台边,将烛台上的蜡烛给点燃了。
案台下的小篓中还留着她烧的行猎图的灰烬,谢南烟将云舟画的将军喂阿黄的图从怀中拿了出来。
烛光暖暖地照在手背上,她捧着那几张画纸,这一回比任何时候都要犹豫。
她知道她不该留下这几张画纸,因为对明寄北、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可她确实是舍不得又把这些画给烧了。
“我若不是谢南烟……”
谢南烟忍下了话,她自嘲地笑了笑,若她不是谢南烟,她这一世会是怎么样的呢?
她也只能想想,因为从她遇到一品大将军的那一夜开始,她这一世便注定只能这样了。
十四年前——
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平日里就在翰林院供职,跟着编纂一些文选或者诗集。这样的官员,一般是不会有大过的。
可是就是那么倒霉,父亲编纂书籍之时,少避讳了一个字,恰恰撞上了先帝心情不好之时,便被先帝狠狠地下旨流放,全家流放三千里外的边疆,永不得回京。
那时候,她不过六岁。
犯事官员,衙役们向来是不会给好脸色看的,因为被流徙的囚徒,多半是死在路上的。死人是没办法回来复仇的,所以衙役们并不会在意这些囚徒到底记恨他们多少,他们想的只有在这些囚徒身上再搜刮点值钱的物事。
她以为,只要能忍饥捱冻的撑到了流徙地,就可以活下来。至少,爹娘哥哥姐姐都会保护最小年纪的她。
可是,爹娘与哥哥姐姐在流徙的第一晚,便趁着两名衙役换防的当口,跑得无影无踪,没有谁带她走,也没有谁唤醒靠着树干睡着的她。
若不是遇到年宛娘,在那一夜她便已经没命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镇南将军谢南烟呢?
亲人本该血浓于水,却可以舍了她,师父是救命恩人,她对年宛娘本该万般感恩,如今却只剩下了“敬畏”二字。“无趣得狠呐。”谢南烟突然慨声一叹,思绪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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