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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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开灯，就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光线洒在两人脚边的地砖上，唐成子敛了敛余光，专心听着。赵陇南又开口了：“我认识她是在我老师的画展上，我至今连她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也许以前见过，不过早就忘记了。从小到大，我收过的情书不计其数，但是她写给我那封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很特别吗？”唐成子有些好奇。

赵陇南点点头，他半个身子倚靠在椅子上，像是在沉思般的陷入了寂静中，片刻后，那双眸子显得更高深莫测了，他舔了舔嘴唇：“是封血书。”

“血书？不是情书吗？”

“用血写的情书。”

话音落地，唐成子猛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从脚后跟一直凉到后脑勺，她咽了咽口水睁圆了眼睛看着赵陇南。

赵陇南坐在那，表情也有些刻意压制住的不自然，他抿了口凉白开接着安慰说：“我从来不看这些东西，信是我妈拆的。拆开信她吓了一跳。说实话，我对那些给我送情书的女人没有感觉，一个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敏感，唐成子觉得赵陇南这是刻意解释给她听的，可当她对上赵陇南的目光时，他眼中倒是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很。

唐成子没有插嘴，略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这时候赵陇南稍稍别过眼，将水杯递给唐成子，手头落空后，他收回了手，双手往后撑压在了木板架子上，继续说：“因为我的没有回应，她变本加厉，经常到我宿舍楼下堵我，还跟踪我回家，有一次甚至还找过我的妈妈……”

一直这样叙述了大约长达五分钟有余。

期间，赵陇南的声音越来越冷，从眉头紧皱也逐渐发展为恼羞成怒。

他的神情跟着话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频频变化着。

唐成子还是第一次见赵陇南如此的情绪多变，她心头猜想也许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是气这女的不折手段的追求她，而是气她不珍惜生命。

果不其然，最后赵陇南以一声深沉的叹息结束了整段叙述，“陈胜说过她是孤儿。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她这人本身就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以为是我抛弃了她。可我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希望，又何来抛弃一说？”

他吸了口气，才将余下的话讲完：“我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可她是真的为了我丧了命的。”

到这，赵陇南眼圈发红，从眼底到整个眉眼之间一片猩红，他不再看着唐成子，而是低垂下头来。

他耷拉着脑袋，两拳紧紧握着。

他高大的身躯缩在一块，几乎是瞬间就包裹着无边无际的感伤，从那侧蔓延开来。

赵陇南以往是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眼下的状况让唐成子慌了神，她犹豫再三后，也是在考虑着如何开口。

她不太会劝人，更别说劝的那人是赵陇南这样的大魔王，“这真是件让人很沉重的事情，你也不用想太多，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她也许早就因果轮回投胎转世了……”

话语戛然而止，并不是被打断的，而是唐成子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皱了皱眉，换了个话题：“她是怎么去世的？”

赵陇南抬头，眼眶还红着，透着红玛瑙般的光泽，他握着水杯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他这样的愧疚情绪唐成子能感受出来，因为她知道赵陇南本性善良，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其实内心善良的跟个小孩一样。

唐成子开口安慰，可赵陇南先一步开了口。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显带着难忍的痛楚，咬着牙镇定两秒后才出口，即便是努力压制，话音还是颤着的：“跳楼，从教学楼五楼跳下来的，就死在我眼前。也是这样一个晴天。”

唐成子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

从她这个反向看过去似乎离天空很近，今儿个天空很蓝，也很明媚，太阳的光线总是能给人心里铺垫上一层暖意。

唐成子惋惜道：“明明是个花季少女，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真是太可惜了。”

“我很愧疚。”赵陇南声音有些哑，呼吸轻浅。

话到这里，唐成子犹犹豫豫的问出了心底一直憋着的问题，在问话前，她仔细打量了赵陇南。

赵陇南正抬着眼看着她，微扬着下巴，似乎是在等待着她开口。

手中的水杯空了，她侧身放在了桌面上，随即回头问了出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一直不敢谈恋爱吗？”

赵陇南摇头，回答的很干脆：“不是。这件事情一直藏在我心底，它不会妨碍我干任何事情，我对于它，只有愧疚没有别的，对于恋爱，我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唐成子愚钝，赵陇南不点破。她就装傻。

这巧这时，陈胜的电话又打来了。

高亢的铃声在寂静的空气中爆炸开来，唐成子身躯一禀，险些将手机扔了出去。她冲着赵陇南勾了勾唇：“陈胜的。”

“给我吧。”赵陇南声音淡淡。他是做了一番斗争才决定要接这个电话的。

接过手机，赵陇南又拿起水杯准备喝口水，发觉杯中没水后他就将杯子放在了一边，紧接着，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陈胜隐隐不满的话语格外刺耳：“唐成子，你在回避什么？这件事情是你回避就能消灭掉的事情吗？”

赵陇南没接话。

正好唐成子转到他身侧给他杯中蓄水，他就抬眸看了两眼唐成子，电话里陈桉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微微皱眉，半晌，吐了一个字出来：“说。”

显然陈桉没意料到是赵陇南，那儿长达许久的静默，只有偶尔汽车鸣笛的声音，还夹杂着类似于打火机的开合声。

随后，他长吁一口气，“是你。”

“有事找我，别找她。”

“赵先生这是在怜香惜玉？”

赵陇南没有回避陈桉的话，当然也没有故意在唐成子面前压低声音，他很平常的说：“是。你说对了。”

陈桉冷冷道，带着低哼的嘲讽：“如果当初你能这样对沈玲，哪怕是虚情假意，她也不至于丧命。”

“感情的事情能勉强吗？”赵陇南反问陈桉，那头的陈桉不说话，他又接着问了句直戳心窝的话：“你那么爱她，怎么没有保护好她？”

陈桉还是没有接话。

持续了好一会。

唐成子已经站在窗台了，她看着外面，东侧天空红成一片，不时会有鸟儿从远处飞过，然后逐渐模糊成一个黑点消逝。

她听见赵陇南又说了句：“这些年你怪我，难道你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她告诉过我，早先年间她爱过你，你是她初恋。而她为什么找我，是因为我的声音很像你。”

唐成子没回头，竖耳听着。

赵陇南正有些恼羞成怒的凶陈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青筋暴出，声音凶恶异常：“那些年你去哪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正在同你们系的校花谈恋爱。陈胜，你明明知道她爱你，你也爱她，你却禁不止诱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她从来没说过爱我……”陈胜支支吾吾：“我……原来我恨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恨错了人。我才是那个真正害死了沈玲的人。”

他说话已经不流利，听的出来，是在刻意的隐藏着情绪，“赵陇南，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个人心存愧疚已经很煎熬了，难道要两个人都这样！”赵陇南别过头，看着窗口的唐成子，她逆着光，只能瞧见背影，“你触碰了我的底线。”

陈胜声音立马就泣不成声，大老爷们似乎是顷刻间就哭出来的，他擤了好几次鼻子还是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那头只断断续续传来硬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嗙”的一声后，物体回弹造成的回音。

“现在是不是觉得生不如死？”赵陇南问。

无人应答。

赵陇南心善，他虽然不喜欢陈胜，但是也不至于看着陈胜余生都活在痛苦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适时的编造了一个谎言：“沈玲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幸福，希望你能成家立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如果你良心上过不去那就好好的完成她的遗愿。”

那侧的电话断了。

也不知道是陈胜挂断的还是手机坏了，总之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赵陇南从耳侧拿下手机，唐成子也在这时转过脸来，她什么也没问，因为心里明白。

她早就知道赵陇南是个心善的人，她信任他，也就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

赵陇南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

在这一短暂的目光交流中，却让唐成子感觉过了许久许久，赵陇南看她的目光太炽热，让她的一颗心从平静变得砰砰直跳。

唐成子缓了口气，下意识将头垂下去，不肯再同赵陇南对视。

赵陇南薄唇微启，还是引起了唐成子的注意，他说：“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怀疑什么？”

“怀疑我害死了人。”

“我信任你。”唐成子脱口而出。

赵陇南笑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唐成子，“唐成子，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过不了多久。”

唐成子没有追问，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她其实想问赵陇南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意思，可瞧着赵陇南熠熠生辉的目光中流露着异常的情绪，她就没开口。

也许唐爸说的对，赵陇南比较沉闷，跟他交往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成子发觉自己逐渐想通了，明白了赵陇南的心意就够了，那些表面上的东西不要也罢。

这时，屋外传了来敲门声。

敲了两声罗慕白就说话了：“南哥，王主编打来电话让你去参加漫画的签售会。”

紧接着又补了句：“他说这次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