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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梣道:“欸,你真要游啊?水这么凉,等天黑了没人来再游也不迟!”岑杙回头答话:“天黑了水就更凉。再说了,咱们总不至于到天黑一直困在这里吧?放心,也就三十来丈的距离。”说着已经坐到台子上,小腿没入水中。试探水温,真的挺凉的。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至腰间的时候被冰得打了个寒噤,一咬牙干脆整个划入水中,淹了一下,冒出个头。磕牙道:“得得得得,好冷啊!”

李靖梣忙跪到沿子上,伸手道:“把手递给我,我们不游了,大不了等到天亮。”

岑杙假装冻得受不了了,握住她的手,突然鞠起一捧水洒到她身上,完了恶作剧似的笑道:“骗你的,怎么样,水凉不凉?”

李靖梣下意识地闭眼,脸上还是迸溅了水滴,身体往后摔坐,着实闹了个狼狈。

岑杙怕她秋后算账,赶紧扑通通地游远,回头瞅着她嘻嘻地笑。

李靖梣绷着脸站起来,瞧她大半身子没在水中,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像个探听虚实的缩头乌龟,模样又滑稽又搞笑。

她着实被气笑了,担心她长时间在水中冻坏了身子,便冷冷道:“还不快游过去?盘桓不去,莫非想做大鳖不成?”

岑杙听出了她的戏谑的,撇撇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干脆把半张脸也淹在水里,更像只大鳖了。李靖梣忍住齿颊里的笑,转而哄她,“好了好了,水里凉,快去取了船上岸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岑杙这才高兴起来,一高兴就开始得意忘形,笑道:“我若游过去直接走了,留你一个人在湖心亭怎么办?”

李靖梣似乎早看穿了她的技俩,充耳不闻从从容容地整理了衣衫,甩了一道斜睨过来:“那我就从湖心跳下去,嫁给你家鱼大王当……”

岑杙脸色发绿,忙喊道:“停停停打住打住,怕了你了!你想当压寨夫人,我还不同意呢!”

转身朝岸边游去,心里暗自嘀咕:今晚我就把鱼大王捞起来做鱼汤!

推了小船过来,把船划回湖心亭。李靖梣忙将准备好的衣服给她披上,关切地问:“冷不冷?”

岑杙冻得直缩手,哆嗦了一会儿才说话,“等,等会儿,我先把里边衣服脱了!”当下揭掉身上的湿衣,伸手套进李靖梣撑开的外衫里。冲她嘿嘿笑,“好,好多了!”

李靖梣一面揉搓着她的双手,一面轻轻哈着气,见她仍旧抖个不停,突然把身体贴了上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忍着牙齿大瞌的冲动,“还冷吗?”

岑杙简直受宠若惊了,又怕她跟着受凉,想推开她,“不冷了!早,不冷了!”谁知越推她反而越用力地将她扣紧,岑杙只好拿脸蹭她的脸,“乖,有你这样抱着,我真的,真的不冷了!”

抱到最后两人都打喷嚏了,岑杙赶紧分开,划船载她回去。亲手煮了两碗姜汤,端到床前哄着她喝下,自己也喝了一碗。才敢上床抱她。

天色还早,但在二人心里已经不约而同地叹晚,舍不得再出去,就躺在床上头对头地说起了话。

“欸,你知道吗?聋婆婆昨天给我来信了!”

乍一听见曾经故人的名字,李靖梣心里涌上万千思绪,假装淡定地嗯了嗯,“她信上说了什么?”

“就说了一些现状!欸,你知道吗?聋婆婆现在已经当上夫子了呢!”

“嗯?”

“真的,聋婆婆当年还想跟我到龙门的,但我念着龙门县地处偏远,环境恶劣,她年事已高,就没让她去。托给四娘照顾。今年端午的时候,她进京探望过我一次,住了不到一个月,就急急忙忙赶回去了。原来四娘出资帮县里在办了一所孤儿院,里面收留了不少先天不足的孩子。聋婆婆被请去教这些孩子们哑语,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现在她对这些孩子们可是比我还亲了。”

“是么?”李靖梣眼睛微酸,朝岑杙那边拱了拱,“我都好久,没吃到婆婆做得饭了。”

岑杙搂着她笑,“这有何难?待过年我去接聋婆婆赴京小聚,到时你就抽个空过来,咱们一起吃顿团圆饭,让聋婆婆好好犒劳一下这只小馋猫。”

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李靖梣面颊不可抑制地发烫,羞涩地闭上眼,又问:

“孙哑叔现在还好吗?”

“好,都好!”岑杙道:“孙哑叔去帮四娘管账了。有他和晏回在,包四娘这江南第一粮商的位置估计还得再坐个二十年。”

“欸?你和四娘不是一直有联系吗?居然不知道她铺子上的大管家是谁?”

李靖梣沉默了,揪着她钮襻抿嘴不语。这些年包家的确为东宫出了不少力,明面上她自然当东宫人护着,但是私下里总不愿见这些人,连细节也不要打听。岑杙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刚才只是顺嘴一提。她是怕勾起伤心事吧?当年她不带聋婆婆过去,何尝不是怕想起旧人?

岑杙瞧她眼睛有些红,窝在怀里闷声不语的样子,愈发像只受了委屈惹人怜爱的小猫,心中愈发疼惜。知道她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结,决心今天就帮她解开。手掌轻抚她的后背,“绯鲤,起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靖梣似乎有些不情不愿,被牵引着来到湖边的一片小树林,沿着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往里走。到了拐角处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屋舍的影子,牵着的手猛然抽了回去。

岑杙回头,见她驻足在两棵门户般的桦树中间,难以置信地直视着前方屋舍,眼中渐渐凝结出水雾。

岑杙回去牵她的手,却被发泄似的甩开。所有与当时记忆有关的,失望、痛苦、愤怒、绝望,都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经过时间的消融和腐蚀,原来一丝一毫未减当年滋味。

眼前的“避暑山庄”,空有“避暑山庄”的外形,但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它早已被烧成灰烬,连凭吊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后退两步,眸中蓄满的两汪泪水,拼命忍着不夺眶而出。恨恨地瞪了岑杙一眼,转身调头就走。

岑杙连忙拦住她解释,“绯鲤,当年是我不对,冲动之下烧掉了避暑山庄,我知道这件事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对不起,绯鲤。”

“你凭什么烧掉它?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它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这么做!”

迟到多年的质问像利剑扎在心口,岑杙哑口无言,但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你放开。”

“我不放!”

岑杙渐渐红了眼睛,喑哑道:“当年我只是个小人物,而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怎样不会让你忘了我?我知道自己很可笑,你后来依然过得很好,没有一点难过,我心有不甘,又气急败坏地去刺杀涂云开!我想让你记得我,哪怕是恨,哪怕知道你会因此难过,我也想你能记得我!”

李靖梣回过头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瞅着她,“我的确恨你!”

岑杙心中绞痛,“我知道。”

“你很卑鄙,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重新拥有了我!你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说出补偿的话,这丝毫不浪费唇舌。但是那四年,你一次没有真的行动过,一次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有……”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足足找了你四年……”她哽咽道。

岑杙忽然认真地看着她道:“离京前,我曾托江师兄帮我向东宫递过一道谏书,以我自己的笔迹,如果你有收到,应当认得出。”

那一刻,李靖梣几乎站立不稳,往后跌退了两步,喃喃道:“我不信!东宫的所有文书奏议我都有亲查。”

岑杙随即转了玩笑的口吻,“我说笑的,但是并无不同不是吗?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再追也追不回来了!重要的是现在!要珍惜眼前人是不是?”

李靖梣懵了一下,思绪险些又被带跑,扔了她的双手,“你又骗我!”

“好了好了!”岑杙倾身抱了抱她,拿袖子给她擦擦眼泪,温柔道:“我的小绯鲤最善解人意了!我们去看看房子好不好?”

李靖梣还处在怀疑中,糊里糊涂地被拐进了屋舍,岑杙不无得意地跟她讲:“告诉你个秘密,烧掉‘避暑山庄’之前,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一直寄放在四娘那儿。其实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在这儿建一座一模一样的避暑山庄。去年,我写信给四娘把东西要了回来,按原来的位置摆好。你瞧,这个榻,是不是很眼熟?就是当年搁在阳台上那张!咱们的定情之榻,我怎么敢烧毁呢?至多就是藏起来,不让自己见到,以免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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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段补上。前面师姐划船离开时,添加岑杙问李靖梣为什么招船飞雁进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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