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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瑶自己学艺不精,却也见过不少名画,季昀的笔墨功夫当属上乘,当世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
“公主以为如何?”季昀嗓音涩然,面上镇定自若,绷直的脊背却有些僵硬。
“倒是……”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尔尔。
刚吐出两个字,萧瑶抬眸,无意中扫过他薄薄的唇。
原本潋滟如春水,此刻却如冬日冰封后被撕裂的湖面。
半夏、白芷两个丫头倒是实诚,连口茶水也没给喝么?
“出人意料。”话到嘴边,忽而话锋一转,萧瑶别开视线,重新凝着画中的自己,只觉画中人比她本人还灵动俏丽,小鹿似的眼睛彷如会说话,“季大人不愧是皇兄钦点的状元郎。”
此话一出,不止季昀,连半夏、白芷也松了口气。
半夏细细将花架移至阳光下迎风吹干,白芷设案、斟茶,还去灶房取来些茶点,其中就有萧瑶吩咐要做的桃花糕。
莲叶形碧玉碟上,叠着几层浅月黄的方形软糕,软糕表面各镶着五片新鲜桃瓣,如美人眉心花钿。
萧瑶拈起一小块,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甜而不腻,花香盈齿,她眼睛弯成月牙儿,赞道:“不错,赏银二十。”
见她用得欢喜,白芷也高兴,顺口冲正在饮茶的季昀招呼道:“季大人不妨也尝尝,点心是灶房刚做的,上边的桃花还是公主午睡前亲手所摘。”
香甜之物,季昀素来不喜,倒是白芷最后一句,让他清泠的眼眸泛起涟漪,望了萧瑶一眼,拈起一块,甜意入心,唇角随之微扬。
正要赞一句,未及开口,便见萧瑶迤逦的唇线骤然绷直,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确切地说,是他手中尚余一半的桃花糕。
季昀见状,唇角笑意更深,直达眼底,如暗夜星河。
忍着腻,不着痕迹地用了大半碟,眼见着萧瑶的唇角一寸一寸耷拉下来,黛眉轻颦,眼眸染上怒气,季昀才收回魔爪。
好你个季昀,本宫好心请你喝茶润喉,你倒是得寸进尺,连本宫的桃花糕也要抢,还一口气吃了大半!
萧瑶猛然伸手,一把将盛着桃花糕的碧玉碟拉至身前,倾身环抱双臂护着,甚至忍不住瞪了季昀一眼。
半夏、白芷见状,面面相觑,公主护食的模样怎么跟载雪如出一辙?简直不忍直视!
殊不知,她这副模样,深深映在季昀黑曜石般的瞳孔中,莫名的情绪绵延入心。季昀仿佛看见心口有白昙缓缓绽放,柔化了整个胸腔。
季府中,青瓦白墙间,下人们正忙着掌灯。
“公子,夫人派人来请您去前厅用膳。”常轲冒冒失失跑进来,差点撞到门口掌灯仆人垫脚的高脚凳。
季昀端坐书案边,视线从窗棂外收回,落在面前的宣纸上,墨迹已然干透,他抬手捏住画纸上端,匆匆往下卷。
“公子,今日太可笑了,外头竟然在传公子想争驸马之位,小的去打听了一下,您猜怎么着?”常轲面上带笑跳进门槛,顿了顿,正要卖关子让季昀猜,素来伶俐的眼神一眼瞧见季昀手中卷起一半的画纸,眼皮登时蹦了蹦,“公子,您在画画?”
“有事?”季昀将宣纸卷好,塞入早已备好的画筒中,抬眼扫了他一眼,眉心轻蹙,带着淡淡不悦。
“当然有!”常轲想到方才瞧见一半的画,口无遮拦道,“小的分明瞧见……”
公子画上是位女子!
“瞧见什么?”季昀忽而出言打断,将画筒藏入锦匣,落了锁,方才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道,“若敢胡说八道,明日便去清理马厩一个月。”
本就清泠的眸子,蓄着寒意,冻得常轲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也没瞧见!”
话音刚落,笼罩周身的寒意立时散去,常轲心口突突直跳。
跟在季昀身后往外走,悄悄打量季昀的背影,公子该不会真想争驸马之位吧?老爷一定会把公子的腿打断的!
想到这里,常轲双腿一软,垂眸盯着衣摆下的裤管,欲哭无泪,还有他的腿!
行至院门处,季昀脚步一滞,侧眸问他:“你方才说什么?外面在传我想争驸马之位?”
见他语气中带着微微诧异,常轲心口忽而一松,看来是他多想了。
想起打听的结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公子,小的都打听清楚了,就是沐恩侯府薛直薛公子,和宁阳伯府张埜张公子叫人传的!”
“他们二人的心思,满京城谁人不知?自个儿争得你死我活,倒把脏水往公子身上泼!沐恩侯府且不说,宁阳伯府跟季府可是姻亲,小的实在不服气,若是老爷知晓……”
老爷知晓能怎么办?一边儿是太后娘家,一边儿是大少夫人娘家,哪边儿也不好计较。
常轲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恨不得去把两家散播消息的小厮暴揍一顿!
“脏水?”季昀眸色沉沉,同春日夜色般冷下来,“常轲,辱蔑公主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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