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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诗云:

【二十年来共枕衾伉俪可堪白头新】

【灵犀相印辨审谛朔风千里黄沙吟】

六月上旬的时节,气候燥热难耐,只有天牢依旧湿冷,地上漫着渗人的潮气,似有森森鬼雾,活像见不?得光的蛇虫鼠蚁呆的地界。

王钊席地而坐,他闭目盘腿,尽量挺直脊背。可笑半生戎马,如今不?剩什么,唯有这武将的架势不能再丢。

牢头或许被安惟翎打点过,对他们勉强算是客气,送来的饭菜也尚可入口。王夫人举着缺了口的粗陶碗递到他眼前,温声道:“夫君好歹吃些。”

她一出声,王钊好容易静下的心又烦躁起来,他无?言扭头,眉心也皱起来。

王夫人似是哂了哂,将碗放在他膝边,“又不?是断头饭,夫君何故吃不?下?不?吃些东西,如何留着命走出这天牢去?”

王钊沉声斥道:“走出天牢?妇人之见,浅陋之极。”

王夫人暗自摇头,斟酌了一晌,“夫君可知当时安大帅为何同妾身说那番话?”

王钊眼皮微抬,“哪番话?姓安的始终胡言乱语,难不成我还能字字句句记到心里去?”

王夫人心里叹气,“安大帅的话教人醍醐灌顶,妾身铭记于心,一个字都未曾忘。”

王钊嗤笑一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那姓安的不?过是糊弄你?罢了。”

二人成婚近二十年,王夫人早习惯了丈夫头脑简单,当下眉头未蹙,耐心道:“夫君可曾细想过安大帅话里的意思?”

王钊虽然刚愎自用,可对这位夫人倒是有点子敬重,更何况这些年王夫人对政事颇有见地,比他这个粗人圆融不?少,王钊听她一再?提起安惟翎说的话,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夫人指的究竟是哪番话?”

王夫人一字不?错地重复,“王夫人,你?比你?丈夫脑子好使,本帅告诉你?一句准话,天牢虽然住得不?舒服,可在那里本帅尚能保住你一家老小的命,若继续留在府中,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钊当时不过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没有仔细琢磨,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霎时间后背惊出了层层冷汗。

王氏一门,若不是安惟翎胡搅蛮缠,借了下狱的由头护着,只怕难逃那人的灭口。

那人最不?愿看到安惟翎坐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她一受封,只怕自己离死期也不?远……可安惟翎为何要保他?

王夫人似是猜出他所思所想,温声道:“安大帅还要借夫君的命揪出后头那人。”

王钊一愣,“夫人……”

王夫人淡然一笑,“好歹同床共枕二十载,夫君莫不是以为妾身一无?所知?”

王钊忽而有些愧疚,“是我连累夫人。”

王夫人摇头,“现在说这些亦是无用。夫君几个月前经常夜不?归宿,想是去见了一些人,人在暗我在明,如今夫君全身而退是不能了,命能不能保住,还须看安大帅的意思。”

王钊凛伸,肃然起身,竟是对着王夫人一揖到地,“多?谢夫人指教。”

王夫人不?去看他,只是淡淡地望着那碗牢饭,“我与夫君成婚二十载,知道夫君的性子,凡事劝你?不?得,须得由着你?去。可这等大事,本该拼死也要拦住你?……”她顿了顿,“我当时想岔了,只以为夫君是要去见那舞姬,没想到后头还有更大的阴谋。”

王钊难堪得很,不?知如何接话。

王夫人头也不?抬,轻声道:“后头那人是回鹘的?”

王钊愕然,“夫人……”

“夫君每每指责妾身妇人之见,妾身不?曾反驳,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王钊僵立着,羞愧不已,“是我自视甚高,我不?如夫人远矣。”

“若当时妾身猜到夫君私通外族,无?论如何也要拦下……罢了,这些多?说无用。夫君虽说嫉恨安大帅年少有为——”

“夫人……”王钊羞愧难当。

王夫人抬头看他,“都这种时候,妾身就不再?顾忌夫君的面子了,话总要说开才好。”

王钊心神震撼,又对着王夫人拜了拜。

她摆手示意他坐下,“别弄这些没用的虚礼……夫君虽说嫉恨安大帅年少有为,可也曾金戈铁马,不?会是通敌叛国的人,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钊细细回忆,“并未多想,曾有个蒙面人递给我一封信,信里叫我弹劾安老将军,还说罪名会另有人帮着捏造,我一脑热就应了,事后想想……竟全然记不?清当时所思所想,像是在梦里。”

王夫人皱眉,“夫君若是这般解释,安大帅只怕是不会信的。”

“本帅信。”

王氏夫妇大惊失色,转头只见安惟翎一身窄袖黑衣从暗处缓缓走出来,面上一派漠然。

王钊心知满门性命落在她手里,此时该当软下身段,可他一向自负,又同安惟翎失和在先,实在无法立马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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