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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非常人能有的待遇“专家会诊”四个字一出,宋尧山登时就想起了那俩人名背后的身份,眼珠往谷陆璃身上一转,止不住惊讶了一瞬。
谷陆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妈,嗓音突然就沉了:“手好了?”
陆女士怔了一怔,红肿适才消退的左手往大衣衣摆上轻蹭了下,讪讪地点了下头:“啊。”
“手好了,不疼了,你就忘记错的人是谁了?该道歉的人是谁了么?”谷陆璃深吸了口气,胸口不住起伏,刻意下压的嗓音还是因为抑制不住的愤怒陡然爆炸,“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一遇见那两个人就把自己的尊严往脚下踩!他们不稀罕!你自己能不能稀罕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我为你打的架都是白打的啊!”
她一连四句谴责一句更比一句声调高,如惊雷般猛然乍响在嘈杂的大厅中,周遭顿时一静,像是时空停驻了一般,来往人流顿足回首,所有人都朝他们三人望了过来。
宋尧山没想到谷陆璃会当众发怒,也吓了一跳。
陆女士被她吼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不可置信地浑身打着抖,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捂着脸转身就要往外跑。
谷陆璃吼完那一嗓子也瞬间冷静下来,她一把拽住她妈手臂,闭了闭眼哽着嗓子低声道:“对不起。”
陆女士反手甩开她就势一推,正好碰到谷陆璃的胃,谷陆璃闷哼一声突然蹲了下来,两手揪着她妈衣角,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弯腰蹲在了地上,红着眼圈仰头不住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女士背对着她被拽着也走不成,满大厅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看热闹,她又气又臊,只觉颜面扫地,跺着脚只是哭。
此情此景似乎一下就将她带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那时始终不愿离婚拒签协议书,那龙头等得不耐找人做了伪证倒打一耙,私自以谷学海的名义起诉陆女士婚内出轨,她被迫无奈同意签字的当天,谷学海便净身出了户。
他一走,院里不明真相的四邻揪着那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指着她后背暗自揣测,戳着她后背脊骨眼神嫌弃鄙夷。
周身皆是窃窃私语悉悉索索的声音与猜忌暧昧的眼神,那是她自此生出心病的源头,也是她不能承受的重量。
宋尧山蹙眉担忧地凝着谷陆璃,生怕她病情反复,医生说她目前情绪激动也是大忌之一,他见谷陆离额头已渗出了汗,弯腰想去扶她一扶,却被她反手扯住了衣袖,低声道:“你把我手机给我。”
谷陆璃对宋尧山说完,又转头对陆女士道:“妈,你先别走,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宋尧山应声掏了手机出来递给谷陆璃,她单手拿着手机,另一手还死死揪着不住挣扎想走的陆女士衣角不松手。
她手指微微颤抖,翻找了通话记录里一串没有署名的手机号码,按了回拨,待电话一通便冷笑了一声,压着嗓子开门见山直接就道:“谷先生,我就问你一句,您儿子真的毁容了么?”
“......”
她一语既出,陆女士就泪眼朦胧回了头。
“呵,是么?那他又住院了么?您又给他找整形科专家会诊了么?”谷陆璃脸上神色变化
了一瞬,眼神一沉,更冷。
“......”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有些低,谷陆璃手机音量又调得小,只依稀能泄出只字片语,陆女士与宋尧山也听不大真切,只能从谷陆璃的表情与对话中分辨对方的回答。
“是嘛,那他住哪个病房?我现在就去看看他。您不是让我给他当面道歉吗?我人现在就在荀城医科大一楼。我上去,还是您下来?”谷陆璃嘴角嘲讽的意味愈加得浓。
“......”
“姓谷的,您真是谎话连篇、欺人太甚啊!”谷陆璃陡然发出一声冷笑,“谷总,您在商场上也是这样夸大其词的么?”
“......”
“让你儿子安安静静别再吵闹了,真掉你们上流社会的价。”谷陆璃压着嗓音眉目都有了些许扭曲,“怎么,他伤了闹了,你心疼了,就连脸面也不要了,想方设法让我们母女俩给你们道歉平你那宝贝儿子的怒么?”
“......”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愿认你么谷总?因为我知道,你想听我一声‘父亲’不过是想借此让你自己能够原谅自己当年的荒唐罢了,为你自己能把脸面从脚下捡起来贴回脸上去罢了!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个熊儿子,你没把我、没把我妈放在眼里,你只不过是把我们当做安慰你自己良心洗白你自己卑劣人品的工具!谷总,这十年cos出来的情深似海、矢志不渝、浪子回头,把您自己都感动了吧?我就问您一句——”谷陆璃咬着牙根连声冷笑,“您如今可演累了?或者,您何时才能演累呢?”
待她这一段铿锵有力的谴责出口,连宋尧山都被震撼了,电话那头登时没了动静。
静默了片刻后,电话被对方挂断了。
谷陆璃手心上也全是汗,她手指一滑碰到了免提,话筒里机械的盲音立刻传了出来,冰冷刺耳,甚至有些讥讽的味道。
她拽着她妈衣角,掌心扣着手机捂着胃忍不住跪在了地板上,额头上的冷汗“啪”一声打在地上,嘴唇发白颤抖,她抬眼看着她妈背影说:“妈,您现在明白了吗?您还觉得我们要跟他们道歉吗?”
陆女士“哇”一下大哭出来,再也不顾其他人眼光,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这些年始终揣着一份明白在装糊涂,如今连这么一份糊涂也被谷陆璃当众戳破。
她弯腰一把推开谷陆璃,推得她直接坐倒在地上,后背撞在硬塑料椅子的边缘上,发出“咚”声闷响,她扑过去拿拳一下一下砸着谷陆璃肩膀,哭着喊:“你就让我活在梦里不行吗?”
谷陆璃被她一砸,连她衣角也拽不住了,歪着头手一松落在地上,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陆女士自己倒先吓着了,眼泪猛地一收,又带着哭腔摇晃她:“阿璃,你怎么了?”
宋尧山一步上前跪下去瞧她,急声便道:“学姐,你胃疼了是不是?”
谷陆璃捂着胃疼得答不出话,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宋尧山一把拨开陆女士,赶紧抱了谷陆璃起来。
“阿璃!”陆女士吓得复又开始哭。
“学姐她胃出血。”宋尧山道,他说完一句转身正要走,脚下突然一顿,低头深深瞧了一眼怀里人苍白痛苦的脸,抬眼又继续冲陆女士补了句,“她打架打得胃出血,不想让您知道担心。病房在十一楼1111。”
他话音未落,掉头就往电梯间跑了过去。
“谷学海!”陆女士跟在宋尧山身后边跑边打了电话给谷学海,张嘴便哭着大喊,“你的儿子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阿璃被你儿子打到胃出血,该道歉的是你们!阿璃不原谅你了,我也不会再原谅你!你们欺负我可以,我受着,我有所求,我求你那一份情。可是现在我也什么都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了,你们可以欺负我,但是不能欺负我的女儿,之前都是我做错了,我全错了!”
宋尧山临近电梯的那一刻便想:谷陆璃也总算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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