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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托了她亲传弟子的福,大周末的又加班加到天黑还不能回。
她从电脑前抬头,揉了揉僵硬的后颈,正准备起来活动一下再继续,突然听到事务所厚重的玻璃门“哐当”响了一声,走廊的灯随即被人打开,灯光从门缝间泄进来。
这明目张胆的行为绝对不是贼,叶翎掏手机出来瞧了眼时间,只当是宋尧山颇有良心地约完会回来救他这烂摊子了,遂在办公室里等他敲门,却不料门外的脚步声根本没有停下来。
叶翎下意识便觉不对,开了门出去,见着那人背影在拐角处一闪,果然是穿着蚕宝宝羽绒服的宋尧山,便跟了上去。
宋尧山一路进了会客室,开了墙角酒柜的门,挑了瓶度数最高的红酒,往小吧台上一坐,找了开酒器开了瓶塞,跟吹啤酒似地举起来就喝。
叶翎在他对面坐下,从酒杯架上取了两只高脚杯,推了一只给他:“别糟蹋我那好酒,想一醉解千愁,怎么不拿老白干儿?”
“我喝白酒上头慢,”宋尧山灌完一轮,一抹嘴,眼里情绪与外面夜幕一般得沉,低头对她嗓子有些哽咽地道,“心里难受,想快点儿醉。”
叶翎一言不发从他手上抢了酒瓶下来,给他斟了半杯,给自己也倒了一点儿,只三指捻着杯子静静陪他喝,也不多问。
宋尧山一人喝了半瓶酒,想醉却也没醉过去,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似乎让酒意一冲,又冲了出来,眼神越发清亮得吓人,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她让我别再联系她。”
宋尧山短促地笑了一声,抬眸笑得有些难看也难堪。
叶翎闻言手上一顿,嗓音低柔地只应了一声:“嗯。”
“我以为一周不联系她会好一些,没想到还是被她觉察到了压迫感,是我的错。”宋尧山哑着嗓子道,“我以为看到了希望,已经能瞧得出来她对我有感觉了,一时松懈越过界,逼她逼得有点儿急,没成想她倒是敏感,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说完又去喝剩下的那半瓶酒,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泡面头蔫不拉几地挂在他脑壳上,也越发显得没精打采。
叶翎手撑着下颌只沉默看他,不拦也不劝,她认识宋尧山那年,就晓得他心里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叫谷陆璃。
他打大一入校便视谷陆璃为女神,觉得女神哪儿哪儿都完美,长得好成绩好,觉得自个儿哪儿哪儿都□□丝,上个大学还是志愿滑档调剂了。
文哲系里男生本就少,连带着外系的都对她有意思,谷陆璃被烦得见天更换手机号,再后来终于不耐烦,电话撩骚表白的接一个怼一个,路上凹了姿态逗她的来一个损一个,也不怕得罪人。
追不到他的男生开始组团对她有敌意,说她脾气不好,尤其对男生不友善,不知是不是心理阴暗被人伤过变态了。
宋尧山那时正忙着转系,成绩不大理想也不敢去撩女神,只想着他总得成绩追上去,才有资格同她介绍自己。
他大一结束申调人力资源管理,大二补着大一的课焦头烂额,还未雨绸缪加了学校那年的考研群,又人品爆发得在群里遇上了谷陆璃。只是谷陆璃在群里也不大讲话,她不讲,他也什么都不发。
直到他大三成绩终于稳定,却又传来谷陆璃保研的消息,并已离校实习,他便越发觉得自己怎样都追赶不上谷陆璃。
大三即将结束时,导员也给了他个朦胧喜讯,说估摸着保研的名单里也有他,虽说不是确切消息,却也让他重塑了些勇气,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仍在准备研究生考试。
那日过去不久,某专业课考试后,宋尧山几个舍友在宿舍拉了灯凑在一处看小黄片,看到兴起,他正好下了晚自习回来,拉开门就听其中一位舍友粗俗骂道:“这女人会不会演啊,看那爱答不理的样子,演个黄片也端着副清高傲慢模样,被上也没有表情吗?”
屋里人跟着起了起哄,突然就有人又说了句:“诶你别说,嘶,这人怎么看着有点儿像对外汉语的那谁来着?那谁,啊对——谷陆璃!”
宋尧山手上正倒着水,闻言便蹙了眉,心里“蹭”一下拱了火,不待他反应,便又听最初骂人那舍友接了腔,笑得猥琐磨着牙应和:“对!就像谷陆璃!瞧她那副三贞九烈的样儿,就想让人按在身下这样那样狠狠蹂-躏,以为自己小龙女呢?小龙女还不也是——”
他话没说完,宋尧山摔了水杯,冲过来拉开拳,照着他脸就往死地揍。
起初说像谷陆璃的那位舍友一愣来拉架,宋尧山甩开他,转而一拳又揍向他。
屋里三人顿时抱成了一团,打得昏天黑地颇凶残,其他室友根本拉不住,开了门出去正要喊人帮忙,却不料那日正好有学生会突击检查,宋尧山算是彻底撞到了枪口上。
宋尧山翌日顶着一张花花绿绿的脸,被与他一贯交好的一位室友拉去食堂吃饭,那室友盯着他半晌终于道:“你是不是喜欢谷陆璃?”
宋尧山眼皮一动没吱声,右手肿得握不住筷子,换了左手艰难地夹一筷子掉一筷子,盘子里的菜都让他抖在了桌面上,一口没吃着。
那室友见状便也算得了个肯定答案,痛心疾首又劝他说:“你喜欢她什么?长得好看身材好?那样的女生有什么好?除了长得能看还有呢?而且她还不喜欢你!你倒好,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研也丢了,处分也背了,你是还能找工作啊,还是能再考研啊?”
宋尧山这才抬了头,手上筷子一扔,跟他开始细数谷陆璃到底有什么好。
他说了她很多,从大事小事一起出发,分析了她性格,最后顿了一顿眼神陡转疼惜得一字一顿低声道:“她是一个将自己关在了象牙塔里的孤独灵魂。”
那室友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简直哭笑不得:“你心理医生啊?!”
叶翎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宋尧山,她那时事务所刚注册,正想赶在放暑假前的六七月份来母校招聘几个人,就在食堂里从头到尾听完了宋尧山对一个女生的性格评价。
等他们吃完饭,她便追了上去,唤住宋尧山问他:“既然签不到工作,不如来我公司试试?”
叶翎那时已二十九岁,刚经历完感情上的分分合合,将重心全部移到工作上,对宋尧山尤其看重,说他重情、心细、有天分,打算好好培养他。
她签宋尧山的第二天,谷陆璃毕业了,宋尧山开始培训实习。
叶翎问过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追?”
宋尧山眼神平静地回答她:“我还没那个资格。”
叶翎闻言大笑:“那就让自己有这个资格。反正你那位女神不近男色还得有几年,你还有时间。”
宋尧山愣了一下看着她,也笑了一声,说:“好。”
他那时整日带着一副土到极点的塑料粗框眼镜,发型剃得很不走心,卷得整个人像缩小版的释迦摩尼,普通T恤牛仔裤搭白球鞋,个头高人还驼背,缺乏运动又骨瘦如柴,外表清汤寡水得看着就乏味丧气。人也学得有些呆,眼神木讷,虽说有着小聪明小心机,骨子里却挺自卑,总想着男生要比女生强才配得上,思想的根儿里还有标准直男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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