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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
巳时一刻。
尚书府外面老早就停好两辆马车,肉眼可见,相比后头那辆,前面那辆显得更为华贵,上好的紫檀木刻着繁杂精细的花纹,悬挂着的石榴色丝绸随风飘荡,将里面的情景衬得若隐若现,叫人不由想一探究竟。
至于后面那辆,外观木头上已有些许刮痕,帷裳也用的普通布料,粗糙难看。
萧百婳准备好一切,领着杏儿走到门口时,余氏和萧迎夏老早就上了前面那辆。
萧迎夏也听见了动静,纤纤玉手掀起了丝绸,本就红润的色彩更衬她肤色白皙。她身上一袭雪白襦裙,头上簪饰精贵却不失清雅,连带着声音娇柔,“二妹妹,你来了。”
看见她的装扮,萧百婳并不意外,她知道萧迎夏一直喜欢给自己塑造出尘脱俗的仙女人设。闻声,收回思绪,她也回以一个轻柔的笑容,“让母亲和大姐姐久等了。”
萧迎夏笑笑,“母亲腿脚不适,大夫说不宜站立过久,所以我们先上车了,二妹妹应该不介意吧?”
萧百婳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拖拖拉拉,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自然不介意。”
随后,便领着杏儿上了后面的马车。
才刚掀起帘子,许久未清的霉味便迎面而来,差点没把她给送走。稍稍侧过身子,让外头新鲜的空气灌入其中,散去味道后,她才松了口气,缓缓爬上去。
真是好险。
一代美女差点就要变成一代霉女了。
很快,马车便动了起来,朝着皇宫前去。
萧百婳的这辆马车位置极小,腿脚都不好伸展,更别说中间能摆设小茶几供人饮用。杏儿见状,不由拧起眉头,反倒是萧百婳适应相当良好,还觉得余氏尚存良心。
这般心态大抵得多亏穿越前在上下班尖峰时刻跟别人挤公交车的经验。
跟别人紧贴在一块还动弹不得都没能让她崩溃,更何况这种私人马车。除却跟前面那辆相比确实让人不爽以外,她权当自己还没发家致富,只买得起小型汽车。
马车行走的骨碌声响极大,足以盖过两人的谈话声。
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省得被外头的车夫听了去,到时那人多嘴,又向余氏禀报一二,岂不是自己傻乎乎地将把柄递给了余氏。
金风虽比薰风凉爽不少,却也不至于冷得刺骨,让人穿上冬衣。
可萧百婳却罩着一身玄色披风。
“小姐,这天还没冷呢,你怎就用起披风了?”杏儿很是费解。
萧百婳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左右晃了晃自己的食指,“这你就不懂了吧,杏儿。”
杏儿:“???”
萧百婳解释道:“我的衣裙并未交予府中绣娘处理,想必大夫人和萧迎夏都会觉得我穿得不堪入目。”
“而我罩着披风,一来是让她们觉得我衣裙确实难看,所以才羞于示人,二来则是若我方才就给她们瞧了去,岂不是让她们有时间想着如何给我使绊子。”
余氏跟萧迎夏虽说心思深沉,满腹坏水,可终归是脑子简单,不懂得什么叫做PlanB,所以只要她们一直以为萧百婳的衣裙不好看,她们便只会利用这点让她丢脸。
也就不会特意去想其余的坏点子。
杏儿仍不是很明白,“可到了宫里,小姐也总不会一直罩着这披风,大夫人她们还是会看到的。”那这披风又有何用?
萧百婳应了一声,“会,可那时已是宫宴了,她们也不好胡作非为。”
杏儿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不过萧百婳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她能如此肯定,主要是清楚余氏平生最好面子,根本不可能容许一个衣冠丑陋的人跟在身旁,到了宫墙外,肯定会想办法把她跟杏儿这车甩到后头。
况且退一步说,即便有人问起,她甚至可以说庶女不懂事,果真上不了台面。
约莫半个时辰。
总算是抵达了皇城。
与男子不同的是,女眷进宫的入口为后宫的偏门。
相比正门的宽敞,偏门显得小了许多,一次只容纳得了两、三辆马车,而这其中又需先让身份高贵者通行,于是马车一辆一辆地停了下来,卡在外头。
萧百婳对于皇宫的印象只有穿越前从课本以及北京故宫得来的浅薄认知,对于真实模样,她还从未亲自体验过。基于好奇,她轻掀起帘子,从缝隙中端详着皇宫外观。
与变成旅游胜地、少了逼仄感的故宫相比,真正的皇宫倒是宏伟沉重,压得让人喘不过气,就连节日的喜庆都无法抹去存在里面的明争暗斗和腥风血雨。
不大喜欢这种感觉,不到片刻,萧百婳便缩回脑袋。
淡定且安静地等候进宫。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趣乏味,外头相识的贵女们纷纷掀开帘子与人交谈起来。
这其中便有萧迎夏。
别看萧迎夏总喜欢给自己艹个清冷人设,实际上小姐妹可多了去,为的就是时不时和她们贬低萧家其他三个女儿,然后借着她们管不住的嘴声张出去,当然这之中最常沦为“话题中心”的便是萧百婳。
果不其然。
萧百婳在车内都能听见她们又议论自己。
“迎夏,我听说你们府里那位不知检点的二小姐这回也跟着来宫宴了?”
“是呀,我爹今年允了婳儿。”
“这可为难你跟萧夫人了。”
萧迎夏掩唇轻笑,实则掩住自己不屑的撇嘴,“一点都不为难,婳儿年纪小,性子顽劣点也不为过。”
“她还小?不过比迎夏你小了一岁而已。”
“依我看啊,还是迎夏你的性子太好,才会经常被你那妹妹欺负了去。”
“要我说啊,这乡村野鸡到了京城,还是野鸡,怎样也成不了枝头高贵的鸟儿,又怎能与我们这种接受各种礼仪教导的贵女相比?她可是小野鸡呢,不得名分的庶女。”
“对了,不知贵府的二小姐可有在迎夏你们的马车上?”
萧迎夏虚假地苦笑一声,“二妹妹她不喜我与母亲,所以自己一辆车了。”
询问的那人貌似也没想到区区一介庶女还敢要求这么多,微微一愣,才冷哼一声,“迎夏,你也莫要伤心了,想必她也是自知上不得台面,怕与你们同坐,成了大家的笑话。”
萧迎夏眸底泛起浅浅的得意,嗔笑道:“劲胡说,婳儿今日也装扮得甚是好看。”
她们又说了几句,前头的贵人总算是都进了宫。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这时,杏儿才气扑扑地抱怨道:“小姐,她们欺人太甚!这般折辱人,枉为贵女!”
萧百婳像是没听到刚才那些对话似地,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轻描淡写地说道:“贵女贵女,简言之,就是身上衣物比旁人贵了点,若少了家世财富,她们也不过是一介女子。”所以贵女不见得就品性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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